她們遇見晏之原,也必定上前問候一番。
一大群人圍著他,那場面是極其熱鬧的,不過,他居然也能應付自如。
若有娘娘、長輩在,他還稍稍收斂些,只隨意開些小玩笑;若在場的都是年輕的小姐,他便精神煥發,肆意談笑;說到受傷始末,更是雙目放光,甚麼獨自追趕一頭大公鹿啊,路遇毒蛇襲擊啊,將蛇斬於劍下啊,不意給大石絆了一跤啊,說的是活靈活現,細節亦描繪得彷彿親身經歷一般。
姑娘們一驚一乍之下,對這位英勇又俊美的皇子更添了十二萬分愛慕之意。
鬱竹擠在人堆裡,冷瞧晏之原大肆掰謊。
她並不明白他為何要隱瞞西苑之事;至於林中的刺客,她也再沒聽到相關訊息。
很多次,鬱竹覺察到晏之原的目光穿過人群,投射在她臉上。那黑黑的眸子裡滿是窺測之意。兩人目光相對時,他便朝她咧嘴一笑;陽光下,那一口雪白的牙齒閃閃發光。
當他的腳傷好之後――
傍晚,鬱竹獨自走在御花園裡。她才從隆福宮出來,正要回轉紫極宮。晏之臨原本命翠瀾將她一直送回,但走到一小半路時,鬱竹便命翠瀾先行回去,她要獨自走走。翠瀾只得自行回去覆命。
此時已是秋末,雖然枯葉落滿花圃,但沿著甬道排開的青松依舊挺拔蒼翠,鬱鬱蔥蔥。漫天晚霞下,向陽坡上幾株雙色龍爪菊顯得分外妖嬈。
東越四季分明,夏天酷熱難當,冬季嚴寒刺骨,只有春秋兩季,氣候適宜,為人所喜。春日,當北國沙塵肆虐之時,東越正是一派山溫水軟的明媚景象,處處雜樹生花,群鶯亂飛,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靡香,聞之令人恍有出塵之感。不過鬱竹更喜愛東越的深秋。站在花園裡,頭頂是天高雲淡,雁鳴聲聲,身邊是秋風冷冽,枯葉飛舞,令人感念天地之悠悠,繼而撫今而思遠。
鬱竹低著頭沿著甬道一路行來,心中所想的,是方才在隆福宮時她與晏之臨間的一些小趣事。想著想著,她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翹了上去。
這時,冷不防地,一聲哧笑從她身後傳來。鬱竹嚇了一跳,趕緊回頭。
大楓楊下,一人斜倚而立,雙臂當胸,兩隻黑漆漆的眼珠骨碌碌地,正瞧著她。
“走路目中無人,笑得莫名其妙,”那人唇角一歪,下了句判語,“跟個傻子似的。”
他的身形隱在樹蔭裡,但鬱竹還是認出了他。她退後兩步,欠身行禮道:“殿下。”
這人正是晏之原了。
晏之原“唔”了一聲,算是應了。他身形不動,單腿直立,另一條腿彎著,提起的足尖在地上輕點,模樣極是悠閒。
“殿下的傷好了麼?”鬱竹道。
這條甬道既是隆福宮通往紫極宮的必經之路,又是宮中一處偏僻所在,平時極少有人來往。這位皇子有傷在腳,卻不知為何四處亂跑,出現在這裡。
“好啦!”晏之原道,忽然瞪了她一眼。他從樹影裡走出來,雙腿果然已行動如常。
“腳傷是好啦――”他又連著瞪她幾眼,沒好氣道:“那天拜你所賜跌了一跤,腦後長了個大包,卻是一直沒好,這兩天還在隱隱作痛呢。”
“呃?”鬱竹微怔。這人居然如此倒黴?那天他說話十分無禮,自己一氣之下將其掀下;然而,她只想給他一個小小教訓,絕非要將他摔得死去活來。
怪不得會在這裡遇見他,原來他是專程來興師問罪的。
她索性不說話,靜觀其言行。
晏之原狠狠瞪了她半天,忽然嘆口氣,擺手道:“算啦――算啦――,念在你辛苦背本皇子回來的份上,姑且饒你一回。不過,下次可要小心點。”
下次?下次甚麼?
鬱竹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