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衣衙門四大練氣高段修士裡面,趙破虜修為最低,實力最弱。昔日黃梨鄉一戰,他與劉大正交手,被對方一擊重創,瞬間喪失戰力。然而這並不代表著,趙破虜就真的是易與之輩。
將青衣衙門刀客的屍體收攏,趙破虜在道旁挖了一個大坑。
丟了長矛,他抱起同伴的屍體,把他們一個一個放進去、擺端正,肩並肩、腳對腳。
他甚至還跪在他們身旁,幫他們理順衣袍。
斗笠,放在同伴胸前,長刀,置於同伴手畔。
他在林子裡伐了許多枝葉,將他們的屍體蓋上,蓋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這才將溼泥堆砌上去,壘成墳堆。
趙破虜的動作一絲不苟,就像昔日在戰場山,埋下同袍的屍體時一樣。
站在墳堆面前,趙破虜靜默無言。
他想起往昔那些浴血沙場的場景,在那些歲月裡,他親手埋葬過無數同袍。
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照顧的隊正,笑起來沒有門牙的伍長,跟他分食過一個蒸餅的狗娃,總是屁蟲一樣跟在他後面的二蛋,一起跟他被節度使嘉獎過的軍中驍勇,和他並肩轉戰數十里,滅了草原蠻子半個百人隊的都頭
他們有的人頭都沒有找到,因為被草原蠻子割走了;他們有的被蠻子修士轟得五分五裂,屍體都拼湊不完整;他們有的臨死都瞪大著眼睛,訴說著臨死的恐慌。
他們有白髮蒼蒼的雙親,有嗷嗷待哺的幼兒,有倚門等其歸來的妻子
沙場是趙破虜的戰場,大漠王庭是他的目標,他沒日沒夜想著大軍封狼居胥。
而如今,他到了平盧,在這完全不相干的地方,成了一個江湖殺手,面對一群不知所謂的江湖道人。
人生的遭遇總是這樣讓人措不及防。
趙破虜掏出一個酒囊,灑在墳前,最後留了少許,仰頭一飲而盡。
做完這些,趙破虜默默低頭,戴上斗笠,在大雨中決然轉身,頭也不回遠離墳墓而去。
走上官道,背起一名重傷的青衣刀客,趙破虜踏雨而奔。
處理同伴的屍體,他已經耗費了太多時間,距離他抵達目標地點的時辰,已是越來越近了,他必須盡展身法。
數十里之外的無空劍門,是他此行的戰場。
他已經只剩下一個人,還揹著一名重傷的同伴。
但他必須趕去。
作為戰士,無論身旁有沒有同袍,無論同袍已經變成什麼樣,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必須準時趕赴戰場。
握緊長矛,挺身而戰,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無論那是怎樣的戰場,無論是面對他喜歡或是不喜歡的對手,無論有沒有勝算,赴戰。
若生,與同袍同生;若死,與同袍同死。
赴戰!
清水山莊山腳十里外。
數名青衣刀客在雨幕中飛掠狂奔。
數十名灰衣修士,在他們後面緊追不捨。
當先的青衣刀客,緊捂腰腹,鮮血從指縫間不停溢位。他死咬牙關,不曾向後張望一眼,只顧埋頭前奔,腳印在他身後的泥地裡,筆直連線成連。
腳印中,一滴腥紅分外醒目。
追擊的灰衣修士呈扇形散開,扇形在奔跑中張開雙翼,形成夾擊包圍之勢。
夜幕只有雨聲與腳步聲,沒有人開口說話。
奔逃的青衣衙門不曾開口,追擊的灰衣修士,也沒有半句廢話。
這樣的局勢再明顯不過,跑得快就逃出生天,追得快就合圍聚殲,沒必要浪費口舌與力氣。
陳北望和慕清流抵達清水山莊後,留在山莊外圍監視山莊動靜,以便確認他們三日之期後動向的青衣衙門,遭到了對方的突襲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