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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頁

等到趙思危攔下一輛計程車,詳細地交代了她要去的地點後,呂紅才將心中醞釀許久的話說出口。

「我生你的時候,也是第一次當媽媽,那些我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只管恨我吧。」

計程車揚長而去,消失在了一片夜色裡,那是月光照不盡的遠方。一片晦暗裡,趙思危愣神片刻,忽然拔腿就跑,一路衝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回了學校。

她跑過了綠化帶、跑過了花壇、跑過了一棟棟莊嚴的教學樓、跑過了一道道沒有燈光照耀著的陰影,最後終是跑進了宿舍。

雜誌開刊,本還是八字沒有一撇之事,可她卻在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為雜誌的開刊寫下些什麼。

沒有什麼動筆前的設想,更沒有什麼對於雜誌未來的一些冠冕堂皇的展望,她只是平靜地坐到了宿舍書桌前,鋪開了紙拿起了筆,以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姿態,寫下了一度貫穿於她的整個從業時代、那些歷經潮起潮落雲捲雲舒過後、依舊堅定如初的夢想。

——「《攬月的征途》」

落筆龍飛鳳舞,字跡遠不似同齡人的規規矩矩,反倒是夾雜了幾分不羈。

「我曾做過一個長達幾十年的夢,夢中我依舊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卻只因為被授予了某種身份,便就此踏上了一場巡星問月的征途。」

如果她不是重生,而是僅僅做了一個長達一生的夢,那麼比之相信記憶中的幾十年僅僅是她的南柯一夢,趙思危更願意相信,那是一個預言夢。

「夢中的我每天就猶如一臺精密的機械時鐘,時刻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我曾於子午時分赤腳踩上海邊粗糙的沙礫,嚴肅審問自大洋彼岸遠道而來的海風,也曾抬頭望見過佇立於煙波之上的璀璨星月。」

她還記得有一次,跟同事們一起去實地測風向的場景,那是趙思危第一次見到海,鹹浪翻湧,只留下一層層浮於沙上的白色泡沫。

「我以一個凡人的姿態奔走了多年,與一群與我有著同樣信仰的人朝夕相伴,只為有朝一日能夠擁抱我們頭頂同樣明亮的月亮……」

趙思危想起了那位一直帶著她的師姐甘默、無條件信任她的上司劉雄關,以及……以及與她相見恨晚的陸嶼。

「後來我們齊心協力造出了一堆大傢伙,它們的外表龐大無比,內在卻是無比精良,那夢中幾十載如一日的試驗,我看遍了每一個發射場的藍天。」

豈止是見過藍天,還有大雨傾盆的雷鳴電閃,一腳踩下猶如踩在雲端的大雪漫天。

「這場征途無關時間,只關風月,只是某一日天空氣流湧動,我終於能夠目睹著火箭奔向太空,於同一時刻烏雲爭相消散,雲層染上金邊,我看見那征途的兩側荊棘褪去,頭頂是噴薄而出的朝陽。」

無論是否擔憂黎明,黎明終會到來,而他們要做的,就僅僅是等待。

「我在為了這場征途來回奔走,我終究還是回到了這條征途。」

年華早在趙思危沖回宿舍之際就走到了對方的身旁,也因此,她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這名舍友是如何在短短的三十分鐘內,面色平靜如水地寫下了這篇文采斐然的散文。

漸漸地,年華停止了咀嚼口中的食物,那食物被她含在口中,鼓鼓囊囊的好不可愛,可她的眼中,卻是掩蓋不住的震驚。

只此一刻,她有太多的話想要問趙思危,譬如你文筆這麼好為什麼不去中文系,再譬如你這綺麗的文風究竟師從何人來源何處、你在剛剛在外面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是否是被雷給劈的詩興大發了……等等的問題。

可是當她看見趙思危淡然寫於文章右下角、那短短的一行字時,年華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受控制地「轟」的一聲。

雷聲過後,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