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鏡在車裡手足無措,蒹葭答應同車後,霽天閣一班制香師望他的眼神頗為怪異,像是如釋重負。她在車內言笑晏晏,他不安地邀她再去無垢坊,蒹葭笑逐顏開問他,是否住多久皆可?他心下大喜,不動聲色地盤算,要趕在墟葬之前辦喜事才好,否則兩地相隔頗遠,賓客去了一家,趕不到另一家,如此只有對不起兄弟了。
丹眉與丹心一車,讓老爺子傻眼的是,於夏國郡主羞澀地跟上車來,毫不避忌眾人眼光。他這才知道這身份尊貴的小仙女兒本要許配玉翎王,可千姿竟能允她與丹心同車,可見是毀了婚約。兒子這回搶親搶得厲害,偏偏丹心苦惱地說並未出力,丹眉看待未來兒媳的眼光便很有幾分不同。
紫顏與側側這車最是祥和,銀燻球裡飄出白檀香、乳香和玄參曼妙的氣息,兩枚繡針如煙花綻放,一條條銀芒、金線、碧絲穿梭交織,漸漸織就一片霜雪,兩三綠柳,四五秋香之色。側側捧起手中輕若蟬翼的絲衣,笑道:“羅睺蠶果然出眾,韌性上佳,極易染色,絲光不褪,可惜此地無織機。”
兩人以針代機,調弄出織錦般的質地顏色,手法精巧駭人聽聞。紫顏卻不在意,淡然說道:“能代替朱弦就好,皓月谷那個地方,我是不想再去了。”一時勾起心事,沉吟良久,側側握了他的手,陪他沉默。
紫顏終究嘆了口氣,轉過話題道:“聽說照浪成了於夏的定西伯,璇璣婚事不成,他回於夏覆命去了。”側側道:“我再不想見此人。”忽然抬眼淺笑,“他還欠著你一條命,幾時幫我取來?”紫顏想起那個疾雷暴風般的男子,搖頭道:“他一出現就有事端,我不想見他。”
最末那輛車上,長生與卓伊勒守了安迦國主的一堆賞賜之物,見獵心喜地把玩過了,也就沒了新鮮感。光華璀璨的器物終是冷冰冰沒個人氣,兩人閒說一陣,不由羨慕前幾車的熱鬧。
“珠蘭唐娜早點來就好了。”卓伊勒眼中閃爍希冀之光,悶悶地睃了前方一眼,“他們都一對對的,我們倆是不是慘了點?”長生微微一笑,看到眾人笑語相向,這一路真是不愁寂寞。眼看紫府中人漸漸團聚,他只有歡喜的份兒,唯一惦念的是不知所蹤的螢火。
“你還有珠蘭唐娜,我……”他自嘲地一笑,得隴望蜀做什麼,平安喜樂已是足夠。
卓伊勒苦笑,“她的心還不知在哪裡,我有得好等。”
長生心裡咯噔一下,忙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再說她來了就是你師妹,近水樓臺的,你再求不得,就是你自己笨啦。”
卓伊勒想想,歡喜了起來,瞥見長生愁眉苦臉,道:“哎,我在臥佛寺求了兩個符,託姽嫿大師送我兩個香袋,喏,分你一個。你我都要求神佛保佑。”
長生哭笑不得地接過,無奈地看向腰間,掛滿了的各色香囊。罷了,不多這一個,心誠則靈。他望了滿目金玉,曾幾何時,視若珍寶的財物不再動人心魄,兩心相依的渴望盤踞身心。這是成長,還是寂寞?漫漫人生中,原來尋一個人相守,是那般重要。
馬車在搖晃中馳向前方。無邊的雪景,是天地盡情勾勒的一幅畫,傅傳紅手指疾舞,心神沉醉。車內,姽嫿調弄出一味幽玄的冷香,清渺如寒泉的氣息鎖定了傅傳紅,倏地鷹飛而去。這香氣使人心境遼遠,畫師陡然一振,駁雜的景緻迅速倒退,腦海中清晰浮現出一幅構圖。
冷香悠悠飄散,前方車內墟葬若有所感,驀地掀起簾子,往外看去。明淨如洗的雪山,靜謐如獨居的美人,繚繞的白霧就是遮掩麗顏的輕紗。
“你心神不寧,可是擔心此間盜匪驍勇?”娥眉掠上輕愁,把纖纖抱得更緊了。
“雪山盜不足為慮,我怕的是其他。”墟葬沉吟片刻,幾次想卜一卦,難以心靜。隱約飄來的香氣,令心神清明瞭許多,他突然開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