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間,只要有人注意到他的心態,只要有人引導他的想法,甚至只要有人多去管束他——他就絕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或許還會心生感激,或許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正常的人。
當然沒有人應該對另一個人的人生所負責。
如果徐丹瑜是自己行差踏錯,那就算他再聖母,也不可能去指責徐善然不幫助徐丹瑜。
只是如果……對方會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因為有人在後面推搡呢?
是徐善然一步一步安排著,幫著他搭建了一個通向地獄的道路,並且在後頭驅趕著他往這條道路上走呢?
在他所出時代的法律之中,誘導與強迫兩者間,毫無疑問後者量刑更重。
但就他現在所見,至少在徐善然與徐丹瑜身上,前者更可怕。
可怕許多許多。
木偶師用透明的線操控木偶在眾人之前跳舞奏樂,而他所見的徐善然,手裡好像也有一捧透明的線,延伸到無數人的身上,操控著他們按照自己的意思翩翩起舞。
他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才對徐善然想著“這樣的姑娘,一定不會因為能夠操縱別人的行為或者人生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他意識到自己完全看錯了。
徐善然確實不會因為如此而高興得意。
……好像那些人,所有人的人生,在她的眼睛裡,也不過如此。
她從頭到尾有著的,都是刻骨的冷靜和冷漠。
徐善然當然並不是邵文忠那一流的人。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並不認同徐善然的行為與想法。
如果只是做朋友,他就算不認同對方的想法,只要對方並不是那種惡毒的人,他也能夠尊重——
可是他們是要成為最親密要相伴一生的人啊!
瑣碎的生活習慣與喜好的不同或許需要兩個人各種磨合,但在這樣子的大事上,他怎麼可能不去贊成對方的想法、行為,不去想辦法幫助對方呢?
他怎麼可能和對方的想法與行為背道而馳?
邵勁的腦袋已經亂得說不出話來了。
與此相對應的,就是他越來越沮喪,越來越沮喪,再反作用自身從說不出話來到一個字也不想說。
總之他沮喪極了。
徐善然想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她一直在等邵勁的反應與回答。
但邵勁反應倒是相當明顯,卻幾乎沒有說話。
徐善然在窗戶後站了一會,然後離開這裡,去廳內拿了東西,再回到原地。
邵勁只聽見對方輕巧的腳步遠去又走近,他繼續抬頭髮呆,沒一會就看見人再出現在自己的視網膜內,同時還有一個杯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是?”他問。
“先喝口熱茶吧。”徐善然說,將手中的杯子塞進了邵勁的手裡。
邵勁略略感動,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水,腦海中亂糟糟的思緒就像被這口水沖刷一樣暫時都被他給擱淺了,他問對方:“你現在打算?還要在這裡待著嗎?”
“不必了,”徐善然說,“我已經讓他們都收拾好東西了,只等雨再小一些就立刻上路。”
邵勁“唔”了一聲,片刻後說:“我來這邊的時候馬在鎮子外摔了,當時趕得急就沒管……我先走一步,過去看看那個大傢伙有沒有事情。”
徐善然並不虛留:“也好,不過現在雨不像開頭那樣大了,你換一身衣服、帶齊了雨具之後再走吧。”
坐在窗臺下的人很快就沿著遊廊走入後院,而另一個早在廳堂正後邊待著的人,也隨之走到徐善然身旁。
這個呆在左近的人並不是徐善然的兩個貼身丫頭,而是自那次被救起之後就一直跟著徐善然的高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