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從田騰飛頭頂傳來蚊子嗡鳴般的聲音:“高二長了四公分……別告訴我你高三也長了十公分。”
田騰飛點了點頭,他頭頂的泡沫飛起來,像軟蓬蓬的棉花糖:“你高三也長了四公分?”
林宇軒在一旁咋舌又點腳,手上力道重了好多,田騰飛估摸自己猜對了。
“挺好的,等差數列。”
林宇軒聽得倒吸一口氣。他知道這是田騰飛特殊的溫柔,是對方在安慰他。可他的內心,其實是拒絕這種方式的。“那你算什麼數列?”
“田騰飛身高成長數列?”
林宇軒不再答,放任內心的神獸在大草原上馳騁幾秒鐘,然後不耐煩地在田騰飛頭頂搓了搓,示意對方閤眼閉嘴。
水再次從田騰飛頭頂流下。洗髮香波的味道,漸漸蓋過田騰飛身上洗龍蝦的廢水味。
這種味道田騰飛認得,也一直很喜歡。
那是林宇軒上學時候用的洗髮香波。
木質香調,帶一點檸檬味,夏天林宇軒晾頭髮時候,風一吹,田騰飛總能嗅到雨後的森林深處。
他想,現在總算扳回一城,自己最刻骨銘心的一段暗戀終於漸漸回到它的原貌。
田騰飛的粉絲都清楚,自家大明星不怕把情史掛在嘴邊:初中的校花,高中轉學的同班同學,大學條順盤靚外國籍戀人,還有現在的正牌女友權子涵。
每一段都被田騰飛說得有聲有色,彷彿眼前閃過一場崎嶇動人結局唏噓的愛情童話。當然也有人不信,甚至有人說這是田騰飛給自己準備的梗,是在電視上刻意塑造的形象。
田騰飛也不管,有人問起他的戀情,他的回答亙古不變:講完初中開始的情史,之後請記者朋友將注意力放在自己工作上。
時間一長,田騰飛和權子涵的感情也太穩定,偶爾拍到的照片也是並肩而行,親密無間,也就少有人願意去在意那段話中的真真假假。
只是真假,田騰飛自己都模糊了界限。
他唯能篤定,權子涵是假,而高中那位一直沒有提到姓名中途轉學的同班同學,是真。
“身上沒味道了。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件衣服穿。”
田騰飛回過神,一抬眼,看到林宇軒兩根長刀似的鎖骨在他眼前晃。對方雙手捧著他的臉,掌心的老繭都和當年打籃球留下來的一模一樣。
“先別去……”田騰飛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手,“我、我就是想跟你要個電話。”
林宇軒背得飛快,田騰飛手指也在螢幕上劃得飛快。他輸完,剛要開口,林宇軒從嗓子裡擠出另一串數字。林宇軒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要聽不到,被熾熱空氣中的水汽折射得顫顫巍巍。田騰飛聽著熟,可就是想不起來那是誰的電話。
說完,林宇軒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換號了嗎?”
田騰飛終於想起來,那是自己當年的手機號。
“當然,”田騰飛答,“拿手機來,我輸給你。”
“我手機在休息室裡。跟我來,我給你找件衣服穿。”
那一夜,大約所有辣辣香婆婆的大廚小廚都忘不掉,有個穿緊身露臍T恤和七分褲的陌生高個子被林宇軒領進後廚。不一會兒,一個花襯衫花褲子的男人跑下來,衝著高個子連叫好幾句“小祖宗”,之後帶著那個人旋風般離開。
那一夜,田騰飛久違地失眠了。
田騰飛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就開始數綿羊。
起初還算正常,一隻只可愛的小綿羊跨過欄杆跳進牧場裡。可跳著跳著,小綿羊就頂上一張人臉,還是田騰飛每次見到都想人道毀滅的一張臉——
高中學生證上自己的照片。
田騰飛無奈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