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年靈魂深處,那一眼望不見底的悲哀河流之上,現在僅有幾盞零零落落地漂浮著的燈火。
可就連這點脆弱的微光,如今也似乎要被無盡的黑暗浪潮所毀滅了。
這世上值得他為之堅持著活下去的東西,真的就一個…哪怕只有一個也可以……真的一個都不存在嗎?
太宰治默然而痛苦地發問著,也不知道他是在向策劃了這一切的自己發問,還是在向策劃了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他太宰治此人的神明發問。
然而這個問題,他可能永遠都無法知曉答案。
但即使如此……但即使如此……
今日的野犬,也孤獨地徘徊在在生與死的邊緣,繼續掙扎著尋找前行的道路。
這渾濁而枯竭的空氣,竟然就是人類延續自己生命不可缺少的養分?
所謂人類、所謂生命——
太宰治在心裡嘲弄著,同時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這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刺痛,讓那勝過常人百倍的理智和冷靜,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
「即使是敘舊,能和我說得上話的人,也應該是我家可愛的京君,而並非閣下這種冒牌貨呢。」
太宰治吞下一口帶血的唾沫,語氣輕柔地帶過了這個話題,緊接著他從口袋裡取出手機看了一眼。
螢幕上顯示的是放在中原中也身上、且沒被對方發現的數個定位器之一。
「已經到樓下大廳了麼……」
「?」
「他是京君的過激保護者之一,而且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太宰治側過頭,扳過「深海京」那張疑惑而艷麗的臉讓他靠近自己,彷彿用某種曖昧的暗示和吐息,一字一字地在對方耳邊低語,「你既然自稱能看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那想必對之後的劇透也有所瞭解。」
他微微撤離,手指從「深海京」的耳垂開始,順著脖頸處隱隱透出的青色脈搏撫摸而下,最終停留在對方因為身體因素而格外清晰的鎖骨上,加重力道按了一把,在蒼白的肌膚上留下泛紅指印。
「如果不想被中也碾碎身上的每一塊骨頭,知道應該怎麼做的吧?」
「我還以為這孩子的過度保護者,就是治君你呢?」
「深海京」一臉無辜的表情毫無變動,彷彿感覺不到身體上傳來的疼痛一樣。
他反手攥住了太宰治停在自己鎖骨處的手指,充滿惡意地挑起眉,似乎還想再對面前的少年說點什麼。
「!」
然而這時,從病房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相當近又相當激烈的槍響,還有中原中也獨有的、語氣高昂的怒罵聲,
「混蛋太宰!!!給我滾出來!!!!!!」
明明只是聽到聲音而已,對面的人卻立刻下意識地將目光轉移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深海京」就撤回了自己的視線,像是已經遇到了某種令他感到非常不快的東西一樣,甚至沉下了嘴角一直嘲諷般揚起的弧度。
而太宰治則敏銳地抓到了對方這一霎那露出的破綻,鳶色的虹膜之下,他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
但在對方察覺到這一點之前,他就已經恢復成了剛才的樣子。
「原來如此。」
瞬間想通了對方身上所有的疑點,年輕的黑手黨幹部嗤笑了一聲,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
「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小偷而已。」
「小偷?」對方一臉不明所以,似乎對這個荒謬的說法感到好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在說我?還是在說門外那個人?」
然而此時的太宰治,已經完全理解了從頭到尾的所有事情,並不會被「深海京」虛張聲勢所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