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也先生雖然出手足夠大方，但是那些紅酒也是他費勁心思收集過來的，並非天天都能拿出來的喝——尤其是還被太宰禍害過一瓶之後，酒櫃的安保措施簡直堪比金庫大門（儘管對太宰來說並無卵用）

「哪一瓶都可以嗎？那我要那瓶petr！！」

「……好。」中也先生的表情明顯有點肉疼，但還是相當縱容地點頭答應我了。

最初的興奮勁過了以後，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雖然說中也先生一直對我非常關照，但他這兩天是不是也太寵了點？

……

雖然溺殺案的風波已過，不過居然在溫泉裡發生了這種事，這無疑讓旅館的住客們失去了繼續在此度假的興趣。

首先提出要離開的，是那個來採風的名畫家。他甚至當天晚上連飯都沒吃就離開了。

我們同樣打算離開這裡。

晚飯後，在房間自帶的溫泉小庭院前納涼時，中也先生是這麼向我建議的：「仔細一想奈良也沒什麼好玩的了。不如我們去南國那邊看看。天氣暖和一些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

「！」

這都是什麼型別的老媽咳，天使！

「中也先生真好。」我忍不住為他的體貼感嘆出聲。

和太宰一起時那種時時刻刻要為他感到膽戰心驚的不同，在中也先生的身邊，感覺真可靠。

就像是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了一樣，反正中也先生既不會讓我被別人傷害，也不會讓我比別人抓走。安全感十足不說，他還這麼縱容著我。

只要跟在中也先生身邊，似乎我就可以任性地去做一切事情都沒關係。

順便一提儘管太宰的話也很安心，但是還要防備他各種莫名其妙的小背刺，精神方面永遠也放鬆不下來。

「哈，真會說話，那就一直跟著我吧，」

當我對中也先生說出上面那些感想後，也許是此刻傍晚時分殘留的餘暉，將這份燦爛霞光和朦朧山嵐都照耀得太過溫暖。

他一向如同焚燒著萬物的烈火般那樣格外明烈而高傲的性格，難得會像今天這樣溫柔地笑了起來。

而當中也先生屈著一條腿，坐在溫泉旁原木色的遊廊上時，這美好的一切都成了襯託。在暗紅的浴衣和耀眼的橘發之間，唯有他冰涼的鈷藍雙眸，是可以點醒我不要太沉溺於這一切的靈光。

「我來保護京的話，總不會讓你無緣無故地死掉。」

「……」

「怎麼了？」

「……中也先生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我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在平行世界了，被荒蕪的海面淹沒的一切。

沉重的海水碾碎一切生命的悲鳴，直到這顆星球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生靈的存在——這是來自舊日神明們在逝去時的怨念和報復。

再也沒有任何生命。

意味著其中也包括我。

儘管作為我的朋友，作為我的同類，中也先生……中原中也他真的能夠理解我嗎？

「直到現在，『深海京』還是覺得人類罪無可恕。他們的存在，他們的文明，毀去了這世界上的多少本該存在美好的事物——」

「但是，我卻很喜歡人類。人類的文明也是，人類的感情也是，全部都很喜歡。」

和他離得這麼近，我甚至能看到如同倒映在海面上的白雲一樣，倒映在中也先生雙眼裡的自己——

和我的臉上漸漸消失的笑容。

「然而這份喜歡，無疑是對我自身意義的全面否認。」

「現在的我到底算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