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只是因為爆炸。
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太宰的那句話。
……
在之前的一個月裡,我已經隱隱約約地回憶起自己是從屬港口黑手黨這個非法組織的一員。
儘管有點奇怪自己居然會和一群即使在人類中,也堪稱是慾壑難填的團體攪和在一起。可我更奇怪的是,明明都知道自己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員,我卻一直記不清自己效忠的首領究竟是誰——反正絕對不會是太宰,不然我豈不是早就被他給玩死了?
直到剛才我聽到了太宰口中說出的那個名字。
【「……森先生……」】
還有那句話。
【「……哪怕犧牲你自己默契十足、宛如半身一樣的搭檔……」】
在那一瞬間,我全部都回憶起來了。
紫紅酒眸、半長鴉發、舊白大褂。
用那隻手溫柔地拍在我的發頂,用無奈寬容的笑容向胡攪蠻纏的晚輩們認輸投降,然後再用宛如刀鋒般的話語,割得我渾身上下、包括那顆對他充滿信任的心,全部都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我效忠著、依賴著、尊敬著的那位首領。
我埋怨著、憎恨著、恐懼著的那位首領。
森鷗外。
他為了達到自己的最優解,犧牲了我的朋友、我的搭檔。
我至今回想起來時,都能感受到那股流淌在血液之中那股被一瞬間被凍結了的冰冷,就像是被蜘蛛注入了毒液的獵物,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捕食者那鋒利的螯牙已經近在咫尺。
我……
我眼睜睜地看著織田作他,在我眼前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停止呼吸,凝固心跳,身體會逐漸變得僵冷無力,靈魂消散於天地。
——他就死在我的面前。
一瞬間,這個認知帶來的、宛如孤島海嘯一般的悲傷和絕望鋪天蓋地,它們沉重地幾乎要把我整個人徹底壓垮下來。
我忽然就理解了那些在面對著我的【v】的時候的敵人們,看著自己和同伴就這樣被水層淹沒封頂,然後失了所以去生的希望,慢慢地在恐懼與無能為力之中陷入窒息之死。
「織田作……織田作……嗚……」
我蜷縮在地毯上,渾身無法抑制地發著抖。
明明骨縫裡都已經沁滿了冰,可卻唯獨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彷彿它們已經逆流成蝕骨毒藥,慢慢地倒灌回了我那顆屬於人類的心裡。
此時天邊殘留一線的夕照餘靄已盡,海面上徹底黯沉了下來,本來應該生氣勃勃地圍追著沙丁魚群的海鳥、和親近人類隨船逐浪的海豚卻不見蹤影。
由船體爆炸而引起滾滾的黑煙,正瀰漫在這片人類極少踏足的深淵之口,就彷彿這並不是因為人類之間的利益爭奪,而是在向神明領域發起的又一次挑釁。
我身上百分之三十的面板,都已經被海底神殿的力量呼應異化成了宛如鱷魚鱗甲狀的、光滑而又堅固的深藍色質地。
這意味著我已經離神殿非常地近了,說不定只要從這個窗戶翻出去跳進水裡沉下去,就能夠直接回家。
【v】是讓我沉落水底、仰望天空的異能力,堪稱除卻地下之外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的防禦——如果腳下無物,它就會帶著我一直、一直地向下墜落。
只要我離開這艘船,這些人類的紛紛擾擾就和我再也沒有關係。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爆炸的關係,船體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傾斜。雖然這樣的確有些難走,但是卻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只要我從這個視窗翻出去,就可以踏上回家的旅程,直到無數日升月落過後再次甦醒。
那時候,我就可以重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