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哪兒能信不要緊?她頭皮都快炸了——隔著熊熊的篝火,她分明看到圍成一大圈的綠色狼眼。一雙一雙,如同夏夜腐草間密聚的流螢。
野獸身上的騷臭氣味一陣陣撲來,叫她胸口一陣翻滾。
兒郎們俱已持了弓刀,站在篝火後頭,嚴陣以待。人和狼,誰都不敢前進一步,人的眼睛對著狼的眼,中間唯有火苗翻騰。
秦念便在這樣的時刻強撐著站了起來,僕婦婢子們在中間陪著,見她起身,自有人忙問她意圖,秦念腿疼得不想說話,只伸了手,指了指自己的那匹馬。
這馬雖然討人嫌,拋下她自個兒跑了,可她的箭囊還掛在馬上。
她雖是女兒家,但這樣的時刻,她比那些僕婦婢女們強大許多。她的兄長也站在那裡,她要去和他們一起。
這狼群一眼看去不少上百隻,能多一個人,也總是好的。
她站到秦愈身邊之時,腿上的傷處大概又裂開了,分明能感覺有溫熱的血流沿著肌膚淌下,只是並不嚴重,她便咬緊了牙,扣住了弓弦。
秦愈扭頭正見得她,不由眉心一蹙,道:“你來做什麼?回去坐著去。這兒有的是兒郎子,不用你一個女娃兒家逞英雄。”
“我是翼國公的骨血,可我不能和兄長們一般沙場建功又或者考取功名。我能與你們一道行動的機會,大概也只剩下今夜了。”秦念小聲道:“阿兄,別……就給我一次機會。”
“你不怕?”秦愈問著,眼神卻不向她這裡瞟一下,依舊死死盯著狼群的動向。
“我猜,如果我站在這裡的話,別人會少害怕一些。”秦念說著這樣的話,自己便彷彿真的不怕了:“你們都在,我不會有事的,我還可以幫你們射幾箭!”
“痴兒。”秦愈說著,卻也不再趕她,只道:“你若是累了,便退回圈子裡頭歇息一小會兒。今日你受了傷,流了那麼多血,莫要逞強。”
秦念應一聲。
天上星光黯淡,月亮上映著一層毛茸茸的暈。風越來越大,明明是夏日最熾熱的時節,這晚風卻涼得扎骨頭。
狼群開始焦躁不安了,秦念瞥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覺得大概已然快到了四更——若是這群狼再不行動,可馬上便要天亮了。
而列成圓陣防禦著的貴族子弟並他們的家奴卻都有些睏倦了。秦念咬了嘴唇,用疼痛來避免自己睡著,然而眼皮子越來越沉,勉強睜眼,卻也看到周圍幾位郎君眼神很有些恍惚。
便是這一刻,狼群之中發出一聲長嚎。朦朧的月光底下,秦念看到那條長嘯的大狼周身黑毛,體格也比旁的狼巨碩,分明便是這一群惡鬼一樣的畜生的頭領。
隨著這一聲狼嚎,她身邊的秦愈鬆開了弓弦,鋒銳的箭矢裹挾著飆風激射而出,然而偏是那一瞬,一頭灰狼從旁邊衝出來,竟用身體擋住了這一支箭。
灰狼在地上翻了一圈,大抵是活不成了,而狼群的包圍圈則一點點縮小,朝著火圈壓過來。
“畜生。”秦愈低聲道:“不怕火麼?還是餓瘋了?”
“阿兄,那一隻是狼王罷?”秦念道。
“是……殺了它大概狼群就會退卻……”她不曾見過兄長這樣的神情,在秦念眼中,這一刻的秦愈,竟活生生有一種她父親身上才有的沉著與她從未曾見過的兇狠。
“大概不太好殺……”她也道:“方才那支箭,竟被別的狼擋了去。”
言語未曾落地,幾條大狼便率先躍起,竟是要從火圈上方跳過來的架勢,早有人開弓發箭,那幾頭狼尚在空中便被箭矢命中,跌落下來,正落在火堆上。火焰燒焦毛髮的臭氣大盛,夾雜著淒厲的狼嚎,這令人心生厭惡的體感便如同一枚丟入油鍋的火把一般,將狼群激得瘋狂了起來。
轉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