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似乎消瘦了,被玄黑底色繡著金色飛龍的袍服襯得越發病弱蒼白,有種惹人憐愛的俊美——想來自從皇長子出生後他裝可憐裝得一定很用心。
他一邊運起輕功一邊藉助樹蔭花叢、山石溝壑脫去偽裝的衣物,很快便化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個子不高,常年卑躬屈膝所以微微駝了背彎了腿,臉蛋淨白無須,喉結幾乎看不見,拈著蘭花指,穿著淨身衣,儼然一個普通的小太監,正拖著一大桶垃圾穢物,艱難地運上牛車,要拉到數十里外去傾倒,免得汙了貴人們的眼。
洪承山莊黑院趙字所轄的死士,最擅偽裝變化,前任的趙三,更是數代以來的佼佼者。
偏遠之處,騷亂還未及傳播開,他數日以來都這般勤勉行事,看守的兵卒倒也不願細查,隨便放他做事去。
他牽了牛慢騰騰走著,時不時擦一擦頭上的汗水,緊一緊身上厚厚的衣物,全然似一無深厚內力在身的普通小太監而已。
車道漸遠,一個人影卻立在了道中。
“顧知還,殿下讓我帶你回去。”
顧知歌抱劍攔在前方,開口道。
“我以天子一命報公子救我一命之恩,以一箭還千萬無辜被害之人、塞北將士俠客血仇冤魂,還免了公子被那群不通暗殺的江湖人拖後腿的可能,何必再追上來呢?”顧知還笑道。
他並指一拍牛車沿欄,一對通體漆黑的峨眉刺便落到他掌心。顧知歌提劍來擊,鋒刃相抵處,劃出陣陣火星。
火星濺到顧知還手上,他卻渾然未覺般,繼續揉身而上,纏鬥起來。尖刺在他掌中滴溜溜地轉出黑色的花,與長劍挑撥架擋,竟是不落下風。
尖刺銳利,內力運在其上更加收束得咄咄逼人,連連在劍身上鑽出白點,顧知歌不得不稍微脫開些去,藉著劍長的優勢,狠狠朝著顧知還握著刺身中段的手劈砍過去。
顧知還卻並未避讓,只直直地並雙刺為掎角之勢架了上去,內力激盪,兩人腳下也沒歇著,來往勾踢纏帶,距離衝突發生之地已衝出數丈之遠。
異變突生。
顧知歌合握寶劍的左手突然挾著指刃削向顧知還的右手,後者則是毫不遲疑地左手自下滑過,彷彿要去擋那短刃——但他並未如此。
血花濺起。
顧知還右手齊根掉了兩個指頭,而他左手的利刺深深埋入顧知還的小腹,攪動一番後方才拔出,他在對方還手前足尖點地疾退開去。
勝負已分。
“被自己的胃液腐蝕掉五臟六腑,痛苦而緩慢地死去,感覺如何?”顧知還問道,不待回答,又繼續說著,“死士從始至終所有的只有自己的身體,為達目標犧牲部分,很是值得。我從洪承山莊脫身掉了兩個腳趾,從公子這裡脫身斷了兩根手指,倒是挺對稱的。”
他用鮮血淋漓的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隻玉匣,扔到顧知歌腳下。
“趁你還有最後大半個時辰的命好活,把這個帶給你主人吧,要是腳步慢了,衰敗在半路上,再找這藥可就難了,盡你作為奴僕的職守,速速離開吧。”他瀟灑地收了武器,便要離去。
“你……為什麼……”顧知歌不善言辭,聽者卻懂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他的奴僕。他若是真心想救皇帝,我給他的避毒丹用沸水衝開,飲下便可解箭矢之毒。你猜公子會怎麼選擇呢?公子待我以誠,我自當為闔閭之專諸,嚴仲子之聶政。不過外人自是不知此節,史書上,大概還會把我為出身的洪承山莊報仇雪恨之事記載下來,化為智伯知遇豫讓一般的美談吧,哈哈哈哈。”
顧知還行得遠了。
顧知歌捂住腹部傷口,拾起玉匣,飛身往回趕去。
數日後,皇帝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