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漓始終神色淡然,白衣廣袖下的一隻玉白的手,對月劍已然扣緊。
玉懷瑾臉色悲愴,終究是執起劍來,風起雲湧的月色江面,吹得人衣袂翻鼓……
姬陵一直蟄伏在岸邊的一棵楓樹下,身後跟著的十幾個也各自靠著楓樹歇憩,突然有人爬過來悄悄問道:“怎麼這麼平靜?”
正心煩意亂,聞言不悅道:“你懂什麼,等著便是!”
那人悄悄說道:“若是老大輸了,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
以玉懷瑾的功力,單獨面對族長,無異於雞蛋碰石頭,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可他卻還是這麼做了,這是為什麼?這是愛情的力量!
姬陵亮著雙眸嘆息一聲,然後暗暗想到:老大隻怕早知今天,故意拉著咱們,一起策反呢……說起來倒也不錯,咱們那主子狠心殘暴,我早就不想跟著他了,族長才是正統……可是,噬魂損丹,我們這群人該怎麼辦呢?
直是過了許久也沒有絲毫的動靜,天色漸漸開始破曉了。
迷濛的水霧仍然氤氳,浩淼而茫茫然,煙波江川之上往來釣叟,漁船已趁著熹微晨光涉水出動,此刻,烏篷船早已遠去,本該發生一場大戰的江面卻始終一片平靜……
奇怪,老大呢?
困得打哈欠的姬陵,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此刻,白衣翩然、衣冠整潔的姬君漓飄然走回去,掀開船艙的簾子,正對上樂湮餘悸未除的一張擔憂蒼白的臉,他似笑非笑,“阿湮,出來了,天亮了。”
第91章 赤壁風流
此刻曦光初上,他白玉無瑕的身影映在東天破曉的初光裡,有種馮虛御風的飄然姿儀。
樂湮紅著眼眶,抽了抽鼻子,終是沒能忍住,她支撐著發麻的兩條腿,飛奔出船艙,額頭沒留意撞上了橫樑,她“嘶”了聲,然而腳步沒停,直直地便撞入了他的懷裡。
“阿湮……我沒事。”
“是上天眷顧,你沒事。”樂湮抽著鼻子說。
蘇軾也終於睜開了眼,他眼眸清明地望了眼潮平兩岸闊的江面,“姬公子,結束了?”
“嗯。”姬君漓的喉中發出低沉的一聲,他鬆開樂湮禁錮著他的小手,對蘇軾施了一禮,“連累蘇兄受驚了。”
“不妨,我自是不驚,倒是這位姑娘,真是受了不少驚嚇。”
蘇軾說這話的時候,不見有什麼異樣,倒是船中的其餘三人,都一起會心地大笑了起來。
墨友一邊笑一邊道:“姬公子,你這小娘子真是情深義重,緊張處掐著我尋禮兄的虎口,嘖嘖,這勁兒大的,我尋禮兄的手都青紫了……”
說罷,他還把突然變得臉色不佳的尋禮的手拖過來,呈給姬君漓看,果然右手虎口處紫了一片。
樂湮尷尬愧疚地低垂螓首,把姬君漓的白衣扯了扯,姬君漓亦是一臉歉意,“委屈尋禮兄了。”
尋禮的臉色愈發不好看。
墨友和艄公登時大笑。
蘇軾也搖頭失笑。
誰也沒有再問方才那個黑衣人的事,小船在風平浪靜之中,終於靠了岸,此刻船上的酒水炙肉都已用完,下了船之後,蘇軾將船錢付與艄公,艄公點頭稱謝,然後搖著槳櫓一路飄搖而去。
他一面划著船,一面放歌道:“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聲激激,蒲葦冥冥……”
直至船隻遠去,蘇軾回首頷首道:“公子,船行一夜,又身經鏖戰,想必腹中也飢,不妨留下來,讓蘇某再略備酒水,何如?”
“多謝蘇兄美意,只是,在下還有兩位同伴,現在不知何處……若有機會,再與蘇兄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