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著車伕那張苦臉,餘慶元覺得他馬上就要說出“上有老下有小”那一套話來了,想到被藺程不待見,連她自己都覺得壓力巨大,所以實在不忍心讓車伕頂這個雷,就點點頭。車伕伸手示意馬車的方向,餘慶元走過去上了車。
她一個人在車上等,想著剛才聽到的“斷袖”八卦,先是有點兒害怕。後來再一想,要是藺程真是斷袖的話,她反而沒什麼可怕的了——反正她也不具備他喜歡的重點特徵,大不了他發現她是女的,她發現他是斷袖罷了,這樣互有把柄,沒準還能當對好“閨蜜”呢,總好過如今這樣老鼠和貓一般。胡思亂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嘿嘿一笑,彷彿給自己出了氣一樣。
“笑什麼呢?”藺程挑開簾子,冷著張臉上了車。餘慶元覺得自己差點兒就嚇得心臟驟停了,又沒來得及往角落裡縮,藺程上車的時候離得太近,她簡直整整一分鐘不敢呼吸,只想把自己憋死了事。
藺程感覺到了她的侷促,心想這真不能怪他太刻薄。餘慶元這人一肚子心眼還愛裝乖,明明比誰都愛笑,連瓊林宴上作詩的時候都敢擠眉弄眼的,可一見他就嚇得臉都木了,要麼就假笑,讓人忍不住每次都去嚇唬她揭穿她。開始他還以為是年輕人要掩飾一下事業上的野心,但說起正事,餘慶元非但不保留,還頗有點兒破釜沉舟、蹬鼻子上臉的勇氣,什麼話都敢說。藺程於是確定餘慶元這樣做是要掩飾別的東西,但又暫時說不上具體是什麼,不過這世上能瞞過他的事情不多,時日一長,不怕她露不出馬腳。
餘慶元在人際上的智慧主要在聊天鬥嘴逗悶子上,要說琢磨人、分析形勢,確實比常人強,但絕對趕不上藺程這種老油條。她自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在藺程面前莫名其妙的怕和假裝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自己有所隱瞞,只是想死撐到底,讓藺程覺得逗她沒意思,興許以後就不理她了。
“沒笑什麼。”等到藺程坐穩,餘慶元才穩定了呼吸,回答剛才的問題。“就想起剛才聽人講的一個笑話。”
藺程沒理她,繼續發問:“你現在住哪兒?”
“虎背口衚衕。”
藺程湊到餘慶元身前,拿胳膊伸過她肩膀,撩開前面的簾子跟車伕交待地址。餘慶元能聞到他身上的檀木香,還帶著淡淡的酒氣,她因為這突然的接近感到自己又快要窒息了,好在只過了幾秒,他就收回胳膊坐下,隨後馬車也穩穩的走了起來。
“剛才那笑話,給我也講講。”藺程頭往後靠著,閉目養神,眉頭照例皺起來,兩條長腿往前伸,完全無視餘慶元的存在。
餘慶元避著他的腿,絞盡腦汁的想著笑話,好不容易想著一個,馬上用討好的語氣開講:“這笑話說的是,兩位京官去郊外遊玩,結識了一位富商,富商家養了一隻老虎,請兩位大人參觀。兩位大人見老虎威武,就問富商說這老虎一天要吃多少啊,富商說唉呀老虎吃的可多,一天就要吃鮮肉十斤。兩位大人嚇了一跳,其中一位算了算,說這一個月就是300斤肉,你我的俸祿都養不起啊!做老虎竟比做官好。另外一位說,那是自然,沒什麼稀奇的,誰讓人家是‘柵內虎’,我們是‘園外狼’呢?”
笑話太冷,餘慶元講著講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藺程本來沒什麼反應,心想這種東西你講給別人還差不多,就是江錦衡那小子也講不出這麼莫名其妙的笑話,可見她自己笑得格外開心,也不揭穿,只從鼻子裡輕輕笑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說到江錦衡,藺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今天見過江閣老了?”
餘慶元老老實實的回答:“見過了。”
“你們同科的進士相處的不錯。”
對這樣陳述句式的問句餘慶元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口中稱是。
“江探花跟他父親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