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鬆開捻著藥丸的手指,突然聽見屋外響起幾道女子悶哼,像是遭到了襲擊,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已經被放倒。
箬竹手中動作頓了頓。
而後,房門開了。
剛升起的上弦月流光宛如輕紗薄霧,穿過門邊人頭頂桃木髮簪的鏤空傾瀉而下,襯得他面容面板似珍珠光澤。景問筠嘴角沒有勾起的笑意弧度,但那雙清冽的眼睛卻被月光鍍上似水柔和。
他就站在那裡,見到擔心的人安然無恙,眉目從仄痕淺淺到緩緩舒展。
箬竹收回迷`藥,兩步上前,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又跌入了什麼幻境,朝白衣道人伸出手:「你,沒事?」
景問筠看著她抬起的手在半空突然頓住,沒有再進一步,忽地抬手握住那截皓腕,回應:「嗯,沒事。」
他又伸出另一隻手,展開蜷縮的五指,攤開掌心躺著箬竹放飛的那隻蛾子。
景問筠道:「你應當聽見了,花青已經被我除去。」
箬竹聞言愣住,景問筠說的是,花青被他……除去?她沒有幻聽,所以,剛剛自己的推斷反了?
拔劍的人是景問筠,贏的人還是景問筠。
「在想什麼?」景問筠在發呆的人眼前晃了晃手,拿出三清法鏡示意她往裡看。
被重傷的花青褪回蛇妖原形,盤著翠青色的尾巴被禁錮在鏡中,蛇身有兩道明顯的劍傷,還在淌出血液。
惡人被懲治,箬竹自然高興:「道長好劍法!」
景問筠走進屋內關上門:「吾還當你在想吾與她說的那番話。」
「什麼話?」箬竹下意識反問。
景問筠鳳眸微眯,飛蛾在他掌心化作幾點光末散去,他道:「吾的無情道。」
被他這樣提醒,箬竹頓時想起來了,景問筠對花青所言:他的無情道因她所破。
還有後面那句:她令他過分心動。
箬竹猛地心神微盪,心跳不由自士一陣加速,垂在身側的手指也蜷縮起勾住裙擺,小幅度的摩擦,摩擦,再摩擦,直到指腹摩到衣裙金絲線,有些刺疼了才清醒。她這是在幹什麼?
剛才借飛蛾聽景問筠與花青對話時,好像她也有這樣的反應,只是那會兒長劍出鞘聲緊隨其後,對景問筠的擔憂超過了這句話引起的心跳。
箬竹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她真是糊塗了,果然失靈地魂會影響到腦智,反應遲鈍。
景問筠佯裝不敵花青被囚,是為了讓花青放鬆戒備,再借用談判,誘花青拿出那些他想得到的東西。如此,景問筠才好趁機出手奪回。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景問筠說的所有話都是緩兵之計,是詐敵用的,做不得真。
箬竹想清楚後,心跳慢了下來,取而代之是突然細密的酸楚和難以言說的小失落。
驀然就怪難受的,心裡堵得慌。
但她在深吸兩口氣後,依舊不甚在意地以為,那是天魂缺失魂陽,導致身子不大爽利。沒多想,大喇喇擺手。
「嗐,你放一萬個心好了,我知道你那是權宜之計,就當沒聽到,不會介懷什麼的。」
景問筠今夜始終柔和的目光,在她這句話後,沉了下來。
箬竹和他相處了兩日,大概能摸明白景問筠一些特定神態表情的暗含意思,就比如現在這個眼神……
除了深暗,還是深暗,褪盡了眼底本就不多的柔和。
箬竹不禁心裡慌了一瞬,景問筠這是……不高興了?
自己又說了什麼惹他生氣的話?
「不是權宜之計,也不是君子之交。」只見他上前一步,傾身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吾曾修無情道,也算是個道人。舉頭三尺有神明,道者不欺,不打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