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很難有兩個甲子,我唯一一個甲子的歲月出了第二本書,當是給自己的一份禮物,也好跟大家分享我這一甲子的人、事、情。
左起:張薇、狄龍、陶敏明、我、葉童、陳國熹
白先勇老師在喪失小弟,最悲傷的時刻還要動筆為我趕寫一篇長長的序文,那豈是謝字就能表達我對他的感激。我的愚姊章詒和被病魔折磨了好一陣子,身子才剛好又得為我寫序,還要被我逼著幫我取書名,她開玩笑說她是被我逼死的女人,其實我是被她感動死的女人。很喜歡愚姊序文引用的元人散曲“水深水淺東西澗,雲去雲來遠近山”,我喜歡這個“雲”字,也喜歡看雲,有時候在飛機上看一朵朵的雲在大自然的宇宙中,會想到逝去的親人,想象著他們會不會是其中一片雲。有時候躺在船的甲板上看雲彩的變幻,又感覺到活著的生命力。我的書裡有許多雲去了,又有許多雲來了,就在這雲去雲來間產生了許多故事。不好意思,愚姊,又要再一次盜用你用過的句子了。我的第二本書就用“雲去雲來”做書名吧。
林青霞
二零一四年八月
我在不丹
六個月大的我
這個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
來到世間只有六個月
那雙好奇的大眼珠在看什麼?
它們似乎沒有真正在看什麼
她在想什麼?
或許生命如白紙的她
正想著
怎麼樣把白紙畫上繽紛的色彩
林青霞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五日
我與鄧麗君於巴黎香榭麗舍大道路邊咖啡座
印象鄧麗君
一九九四年我結婚當天,多想把手上捧著的香檳色花球拋給她,因為我認為她是最適當的人選,我想把這份喜氣交到她手上,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婚後不久,我和朋友在君悅酒店茶敘,接到她打來的電話,“你在哪兒啊?我想把花球拋給你的……”我一連串說了一大堆,她只在電話那頭輕輕地笑,“我在清邁,我有一套紅寶石的首飾送給你。”那是我和她最後的對話。
一九八零年,她在洛杉磯,我在三藩市,她開車來看我,我們到Union Square逛百貨公司,其實兩人也並不真想買東西。臨出店門,她要我等一下,原來她跑去買一瓶香水送給我。我們喝了杯飲料,她晚飯都不吃就趕著開車回去。那是我們第一次相約見面,大家都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我卻被她交我這個朋友所付出的誠意深深地打動。
和她的交往不算深。她很神秘,如果她不想被打擾,你是聯絡不到她的。我們互相欣賞。對她欣賞的程度是—男朋友移情別戀如果物件是她,我決不介意。跟她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一九九零年到巴黎旅遊,當時她住在巴黎,這段時間是我跟她相處最長的時段。因為身在巴黎,沒有名氣的包袱,我們都很自在地顯出自己的真性情。我會約她到香榭麗舍大道喝路邊咖啡,看往來的路人,享受巴黎的浪漫情懷。她也請我去法國餐廳La Tour d’Argent吃那裡的招牌鴨子餐。記得那晚我和她都精心地打扮,大家穿上白天shopping回來的新衣裳,我穿的是一件閃著亮光的黑色直身Emporio Armani吊帶短裙,頸上戴著一串串Chanel珠鏈。她穿的那件及膝小禮服,雖然是一身黑,但服裝款式和布料層次分明。下襬是蕾絲打褶裙,腰繫黑緞帶,特點是上身黑雪紡點綴著許多同色繡花小圓點,若隱若現的。最讓我驚訝的是,她信心十足地裡面竟然什麼都不穿,我則整晚都沒敢朝她胸前正面直望。我們走進餐廳,還沒坐定,就聽到背後盤子刀叉噹啷噹啷跌落一地的聲音,我想,這侍應一定為他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