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唐小軟呆呆地撫著心臟的位置,看著眼前掉落的一地血肉淋漓,轉眼成飛灰。原來,自己方才是被魔鬼入心了麼?她呆呆地想著,猛抬頭,面前酹月的眼睛平靜無波,然而那本屬於相愛之人的容顏便陡然間激出了她滿臉的熱淚。“沐姐姐……你去哪裡了……”哭音深濃,滿眼的惶惑與恐懼,彷彿迷路的孩童。“沒有你,我也不想活了……”
“沐姐姐……你帶我走吧……沐姐姐……”
一陣聖潔柔光忽然拂面而來,她睜開雙眼,面前女子的目光略略溫柔下來,彷彿帶動周身密集而柔軟的氣流撫過她淚溼的眉眼。她驀地絕望:“你把沐姐姐還給我,我求求你,還給我好不好?”
酹月淡然不語,眼底如盛開了雪中清蓮,卻又轉瞬敗落。那些紛飛的花瓣零落委地,最終粉化成塵。
“以我之命,來召請聖明的虎神,淨化一切邪祟與恐懼,聖明的虎神,請將我的靈魂燃燒成最後的希望之火,我願用永世沉睡換取人世的安寧與和平。”
“聖明的虎神啊,以我之命力,啟動淨世的封印。”
蒼白的嘴唇輕輕蠕動,那些細膩漂亮的小小細紋,從此,成了晚歌心底刀刻斧鑿般的記憶。
“啊……蠢材……你們這些蠢材……啊——居然……功虧一簣!”
“啊——”
野獸般憤怒的嘶吼在半空中盤旋不定,黑光驟起驟滅,卻又如同在半空中炸開鮮血般的豔麗與絢爛。
片刻後,颶風逐漸平息,有著類似結界的光影陡然壓下,一切都仿如倒帶回去了千年的光陰。
晚歌靜靜地看著她,忽然輕語。“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不成……悲。”
她靜靜回望著她,卻並不言語,只忽然間有著近似陽光的溫暖照射在她眼眉,那安然於世,毫無心機的溫柔與沉靜,一如從前。
千年前,她說:“你我本如參商,此起彼落,道不同,何苦相容。”
面對她的哀求,她的恐懼,她的淚水。她說:“人言,參商永隔,如此,我便與你永生永世,不、再、相、見!”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晚歌忽地掩面,齒尖咬破了嘴唇。“不要與我參商永隔!不要!”
“我們從頭再來,酹月,我們從頭再來好不好?”她絕望地望著眼前那愈發難以握住的光影。終究,她仍是自私,說不出忘了我吧這樣虛偽的話。身體彷彿被定住了,她動不了,只覺得千絲萬縷的寒氣被一點點拔出身體,彷彿萬箭穿心後簡單粗暴的治癒——箭羽拔去了,可心底卻如蜂窩般滿滿當當的傷口,流血不止。
不能動,卻清楚地感覺到心裡的絕望,永夜般籠罩下來。“酹月……”她望著自己那漸漸變淡變淺的雙手露出慘淡的笑意。“對不起,我還是放不下你。對不起,我還是忘不了你。對不起,就算死,我也想要緊緊抓著你。”可是,她已經沒有雙手了,再下一秒,雙腳,身體,都將逐一消散如塵。她想努力地看清她,卻發現,就連眼睛都開始漸漸地失去感應。
果然……她是逃不過了啊……
唐小軟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直到身後忽然爆裂出一股幾乎能將整片海水倒灌進去的強大吸力,在她們所處的封印之外,她看到整個山川、河流、村莊,她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像被龍捲風卷得稀碎,又一股腦倒灌入那片巨大的黑色漩渦裡!
這就是……滅世的場景嗎?
明明應該害怕的,可一想到沐槿衣,她便心如死水。暗暗想道,倘若沐姐姐真的再不會醒來,就算捲入這黑洞中,又有何可怕?終究是與她死在一處,沒有遺憾了。
目光筆直地打在酹月的臉上,試圖從她溫柔平靜的眼底找到一絲一毫與自己有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