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竹發出告示後臉上還是一副找架打的表情,郝君裔怕怕。一怕端竹真的對她霸王硬上弓,到時她是反抗,還是不反抗呢?二怕端竹真的要跟她本著這個問題糾纏不清,那她今天晚上別睡覺了,光跟端竹吵架就輕易能吵到天亮去。三怕她當門當面地拒絕的端竹後,端竹今後會產生什麼想法。青春期的小朋友是最難伺候的了,初次表白不成,很可能會留下心理陰影。萬一端竹因她變成了愛無能,那她唯罪大惡極一詞可以形容,簡直就是親手把端竹的後半生給毀了——這可怎麼辦呢?她是不是應該裝作突然失聰,或是突然睡著了呢?郝君裔聰明的腦袋瓜子迅速開動起來,在衡量了種種利弊之後,她想出一個折中的答案,她覺得自己的戰術很迂迴,抵抗很消極,撤退很戰略,在決策藝術方面,比二萬五千里長徵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她洋洋得意地抻一個懶腰,關燈,蓋被子,在黑暗裡眨眨眼睛,猶抱琵琶半遮面地答道:“好啊,等你過了二十歲咱就談唄!”
端竹愣了一下,但沒愣多久,“汪、汪、汪!”
郝君裔一聽這聲兒就知道不妙,立時拿出當特務的應激本領,火速把個腦袋縮排被窩裡,只留個亂蓬蓬的頭頂在外。三聲狗叫過後,果然全屋大放光明,共計五百瓦的屋頂射燈耀得四下有如白晝,端竹的臉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揪住被子的邊沿,作勢拉開,郝君裔不讓,死死揪住。
“我們談談。”她嚴肅道。這口氣就不是要打架,而是要拷問了。
郝君裔從她口中聽出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味道,心說今晚得完。可她早在端竹的淫威之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端竹要跟她談談,她也只能小妾氣地縮在被窩裡應:“哦。。。”
之後的長談是在房間裡的操作檯上進行的。操作檯平時用作紙質檔案裝訂和查閱,所以上面空無一物,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長方形檀木大桌子,四腳之外只有桌面——郝君裔平時看它不覺得有啥問題,但今天看它。。。怎麼看怎麼像審問桌。如果再來盞瓦數大大的檯燈,就更完美了。
“說說你是怎麼想的。”端竹雙手抱胸,隔著長桌側坐在郝君裔對面,二郎腿翹得有模有樣,神情十分的腐敗官僚,跟解放初期預審漢奸的大特務頭子沒什麼兩樣,“二十歲這個前提我不能接受,要談現在就開始談。我滿十六了,根據刑法,只要雙方出於自願,我有權與你發生性關係,你也不用為與我發生性關係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一滴冷汗從郝君裔額角滑落,她覺得九零後真是難溝通。想當年她跟咪寶說個“我覺得你挺好的”還要各自埋頭嬌羞半天呢,這世道什麼時候變得表白都得先扯上法律,好像只要法律許可了,戀愛就非談不可了?也太法西斯了吧,簡直□民意,啊不,□受意啊——這個。。。受也是有人權的,對吧?
“唔。。。我只是覺得,”郝君裔羞困交加之餘,都有些迷糊了,在一張凍屁股的木板凳上縮著兩肩,兩手交握置於腹下,低眉順眼,坐得像只等死的鵪鶉,“你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包煙,再給我一杯咖啡,然後咱們心平氣和地談談?你知道的,就算是審犯人也得讓犯人保持清醒的頭腦啊。不然我一迷糊,說錯話,覆水難收,咱誤會可就大了不是?”
端竹眯著眼睛,定定看了郝君裔一會兒,起手捋平自己肩上幾絲翹起的長髮,一言不發地動身去給郝君裔煮咖啡,在等待咖啡機出水的當口,還順便回到自己房間裡拿了一包國煙丟給郝君裔,“今晚說不明白,你就別想睡了。”老爺爺說,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要麼就逼問當事人,要麼就自己去查,再要麼就兩廂並舉。端竹覺得這事兒不能一直拖下去,談就談,不談就不談,她現在看見郝君裔的身體就覺得自己是死魚撲上燙沙灘,怎麼蹦躂都煎熬——戀愛談不談的只是一種名義,關鍵是在這個名義下,她可以把兩人關係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