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光影疏斜,遠處的清池泛起幽幽光澤。他的聲音如一泓破冰而出的水,靜靜流瀉,不帶一絲情緒。
步驚豔說不出話來。
下一瞬,他的身形猶如一隻迎風而來的大鵬,掠過欄杆,點過牆頭,直直的躍到她面前。淡淡的灰塵揚起,讓她不得不半眯起眼,伸手遮在額前。
“這裡是一個前後通道,風總是極大,出來的時候記得多披件衣服。”沐長風從身上脫下夾袍給她披上,裹好,“這樣應該暖和多了/”
步驚豔聞到衣裳上男子獨有的淡然清香,與鳳九的不同,很淡很淡的那種。
“不要說對不起,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你怎樣做,我都會尊重你的意願。唯一要說遺憾的,便是過了今晚,明天我將是別人的夫君,以後想要看看你,就再也沒了藉口。”
沐長風伸出手指幫她把亂髮挽到耳後,低聲道:“可是不管怎樣,待我出征後,也希望你能留下來,這片園子,將是你留給我的最後一個回憶,能不能答應我?”
他總算知道,一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當初她願意跟他在中州城相處幾個月,他已經心滿意足。其實在三人共處於燕湖的時候,那時他還在計較著得失與否,計較著她若不跟他走,他便要讓她終生後悔之類,如今回想起來,卻是那麼幼稚。但那時的怨恨和如今的悵惘相較,豈不是一樣的痛苦?
此刻的患得患失,終日煎熬著他。有時怒氣一來,恨不能再也不見她,可是隻一日不見,卻是柔絲繞滿心頭,想怨恨想發怒的心,再也硬不起來。
“不過,你不答應我也沒關係,不管你到哪裡,到時候我自然都會去找你,答應過的事,絕不會食言。”他仍是在微笑。
步驚豔微微一楞,瞬間相對而視,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真正的笑容,或許他已經將一切都看開了,這樣也很好,他素來聰明,與其糾結在沒有結果的事情上,不如做個好皇帝,好丈夫,於他來說,是解脫,也是新的境界。
“只是一個青州而已,相信以你的才能,並不需要一年時間,這段時間,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她笑吟吟,說了個美好的謊言。
第二天清早,沐長風就走了,走前讓小丫環轉給她一張貼子,說秀女最後的甄選就在西邊園子,如果她感覺無聊,可以憑這張貼子進去,再讓人安排到幕後觀看。
她去像什麼話?
收了貼子,她也沒再去的意思,吃過早點後,便信步走出了竹園居,小丫環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整個太子府佔地極廣,連綿三十多間樓臺,高低起伏,鱗次櫛比,風景極好。她靜靜走在幽靜的小徑上,不時有沾花的樹梢垂下枝丫,輕輕觸碰她的眉頭。繡鞋極薄,踩在青石板上略略有幾分涼意,卻也感覺微風拂面的愜意。
小丫環挺乖巧,知她不大愛說話,也不打擾她的清靜,跟著她四處亂轉。彼時旭日初昇,該起的人都還在休息,整座太子府都籠在一片寧靜之中,待走到一處庭院時,感覺閣樓很多,小丫環才輕聲提醒道:“小姐,這裡是秀女們休息的地方,我們該不該回避一下?”
步驚豔四下一顧,花木扶疏中,果然不見人影,便笑道:“也好,我們到別處去吧。”
才要轉身,卻見一間廂房前有個身影一景而過,鬼鬼祟祟的,分明居心不正。便讓小丫環站在原地,她繞著樹角跟過去一看,只見一個粉衣少女躡手躡腳來到一座微敞的窗子前,手裡拿了把剪刀,寒光一閃,就朝廂房裡放在窗臺邊的一架琴剪去,遠遠的也不知她剪了琴的哪裡,瞬間就見粉衣少女帶著輕蔑的笑又躡手躡腳的走了。
步驚豔眼波一動,原來是秀女之間在使手腳,無非是想對手在展現琴藝的時候敗下陣來,果然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