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接到任務,就化身為冷麵殺神,專跟大毒梟對著幹,哪裡有危險,他特地往哪裡去。
徐塵嶼知道,江秀元這番話本意是好意,但從事緝毒是他的抱負和理想,不會因為危險而改變。他話鋒一轉:「不說我了,你怎麼樣,這段時間忙不忙。」
江秀元研究生畢業後,任大學教師,工作輕鬆,薪資待遇好,人生過得順風順水,他往沙發上一靠:「我休假呢,就等開學了。」
徐塵嶼看他一眼,眼裡全是羨慕。
江秀元還想再說什麼,裴川穀開了一瓶香檳,熱鬧突然間達到沸點,開業儀式由此拉開序幕。
徐塵嶼側頭一看,連忙說:「我先去拍照,一會兒見。」
還沒來得及等咖啡上桌,徐塵嶼抬著相機拍攝去了。
咖啡館裡有一股好聞的醇香味道,晚秋很溫柔,白日裡留夏季,日落後起微風。
館裡沸沸揚揚,裴川穀站在臺子前致禮,按照指令碼念開場白,周遭人群擁擠,人與人之間摩肩接踵,大夥熱烈鼓掌,捧哏逗樂,合作商上臺剪綵,這個環節將活動推向了高|潮。
別看徐塵嶼辯論功底十級,其實他骨子裡不太習慣熱鬧的地方,拍完該拍的鏡頭,便獨自走出了咖啡館。
秋日薄暮,金桂的香氣似有似無,帶著一絲繾綣意味,散落在中山路的每一個角落。
晚秋暮色像一幅濃鬱的油畫,從鏡頭的世界探尋,能望見橘色夕陽,暮靄沉沉,燃燒到天邊的火燒雲。
咔嚓聲響起,徐塵嶼按動快門,拍下了一叢丹桂,斜陽光暈穿過它枯黃的葉,一派古色蒼蘢的氣概。
徐塵嶼順著風景往前走,不知不覺,拐進了一條寂寥巷子。
這條街道不算熱鬧,斑駁的牆壁裝滿各色塗鴉,偶爾途徑三兩行人,徐塵嶼對中山路還算熟悉,記憶中卻從沒見過這樣一條小巷。
攝影師對「獨特」畫面敏銳至及,羊腸小道彷彿是愛麗絲的兔子洞,引誘著徐塵嶼想要一探究竟。
拐彎後,深巷街尾居然有一家唱片店,隱約聽見電唱機卡帶,唱詞咿呀不清,徐塵嶼睫毛微眨,心間顫動。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經營一家唱片店是很困難的事,音樂消費大部分在網際網路,而唱片店,是一種正在慢慢消亡的事物。
徐塵嶼愈感好奇,速食年頭,人們早已習慣快節奏,不管是新媒體還是短影片,十五秒內給人最勁爆的內容,但多是千篇一律的獵奇,或是洗腦包,或是成功學,要不然就是惡趣搞怪。
世界走得太快,反倒沒有人願意耐心地逛完一家唱片店,聽完一首好歌曲,或者看完一部深刻而冗長的電影。
人們覺得浪費時間,而時間,正是這個時代最值錢的東西。
這家店很有八十年代的味道,櫥窗和牆體貼著泛黃海報,多是老電影,有侯孝賢,有諾蘭,有希區柯克,也有大衛芬奇。
在一排排奢華和小資的街面裡,不起眼,卻打了徐塵嶼的眼,也許是它舊舊的門面卻乾淨整潔,也許是一種註定要滅亡的媒介,似乎帶著餘燼再次復興。
舊時光驀地穿梭至眼前,徐塵嶼起了興趣,他緩步走過去。
徐塵嶼在距離店面一米處停下,他腳步很輕,沒有驚動裡頭的人。
店裡有一個身形頎長的青年男子,年約二十七八歲,穿一件灰色衛衣配薑黃色長褲,正低頭修理著一方雕花暗紋的電唱機。
粗略掃過去,那人氣質很乾淨,認真而專注的模樣像一棵安靜的常青樹,只看得見側面,他垂著眼眸,鼻樑高挺。
夕陽西下,唱片店兩旁種滿銀杏樹,晚風陣陣吹拂,金黃色的葉子洋洋灑灑落了遍地,餘暉漏下來,給青年男子覆上滿身光芒。
這一幕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