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孃該更放心了,我在這兒不過也就是求個自家心安,太太總是看著我長大的,待我不壞。”說到這兒,語氣一滯,“老人家也總更想看著熟悉些的晚輩……在她心裡,咱們才是她的家人。”
山氏默然,沒說話。
春華以為她是同意了,然而發現母親卻是側頭溼了眼眶。
“阿孃?”
“你說的對,便代你爹盡孝吧。”
寧老夫人的病情反覆,最終只有體力愈發差了。
夏曆初時,四處結了梅子。
中庭養著的那隻鷓鴣煩躁地叫個不停,怕吵到昏睡的老人,春華急得把鳥籠搬離了庭院。
叫做“鶸鶸”的鳥兒,似是看出這位長期與其作對的小姑娘的意圖,更加賣力的急叫起來。
“別叫了!”用腳踢籠子威脅,卻全沒一點作用,氣急了便說,“再叫我把你的毛都拔了。”
仍沒作用。
老婦們在一旁看了都笑了,勸道,“不過是畜生,哪裡聽得懂人話了。”
“便是畜生……”她氣急,“快些拿出去,別讓吵到老夫人。”
自有小丫頭接過了出去,阿蘭則上前給她理齊衣飾。
“別了,又不是穿裙裾。”在舊居家常,她穿的隨意。
阿蘭知道主子這還是在怒氣上,一面憋笑還是給她理好衣物。
其實她真正在急躁的是什麼,她自己清楚。
阿蘭便提議給她解悶,“這時節有賣梅子的,姑娘何不讓人買些嚐嚐?”
“前幾日下了雨,都給泡水裡了,還有好的。”況且這時節,枝頭也只剩黃梅了。
青梅不再。
這不是個好意象。
知道自己這是帶著別樣的心情看景,心裡悲慼,便是在萬物繁茂的春夏,也會覺得蕭瑟零落。
如果是心情愉悅,那麼便是秋日也會“我言秋日勝春朝”吧?
又問過人爐上還有熬著的粥羹。
得到回答,“這幾日都按您的吩咐,一直都讓人熱著呢。”
正待說些什麼,老夫人的臥房裡走出了個僕婦過來與她說,“老夫人醒了,要見姑娘呢?”
大喜過望,“太太醒了?”
“是呢,請姑娘快些過去。”
寧老太太果然是醒了,看著精神也是不錯。
春華畢竟是沒經驗,看不出老人家這是迴光返照,甚至想著已經清醒人的知覺也清明,過些日子許會轉好。
寧氏讓她靠近,“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只要您好起來,又哪裡辛苦了。”
寧氏已經不再認為自己能好得起來,說話吃力便簡要著說,“我死後……”
“太太!”春華不願她說這些字眼。
“別忌諱,總是要說的大事。我死後,嫁妝大概是要歸孃家收的。”
此時風俗便如此,女子嫁了人,如果有親生子嫁妝由親生子繼承,沒有親生子嫁妝便該當由舅家接受。
“我房裡的這些東西讓你娘分了,也算是個念想。”寧氏感嘆道。
她雖無子,卻也想給小輩點東西作紀念。
便是春華也是這麼想。
她來照顧老人家絕不是為了想得到財產,畢竟親情一場,如果老人家死後,卻連一點遺物都不能給他們留下,哪怕是睹物思人也好。
前人之物,除卻價值外,也是讓人思念緬懷的寄託。
只好安慰道,“太太想得多了,待你好些,等到瓜月也正好讓晚輩們奉了鮮蔬瓜果,可就得過了。”
寧氏和藹地笑著,說話吃力,連笑都吃力。
春華不知怎的心裡就難受。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