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說道:“除了她,這家裡能找出第二尊菩薩來?啊喲喲,閤家子上下,都把她當成神仙一般供著。也不是娶媳婦了,倒活似請了個財神爺!”說著,就一手指著長春道:“你也不要問我叫太太,我是哪門子太太?一家子都把我往下踩,還記得我這個太太哩!”
長春禁不住說道:“太太這便是氣話了,奶奶平日裡對太太是向來恭敬的。但凡家中大事,是必要來請老太太、太太的示下的。這吃裡扒外就更無從說起了,奶奶往昔除卻盤賬,是鮮少出門的。同孃家也甚少來往,倒要怎麼吃裡扒外呢?”
柳氏哼了一聲,說道:“你今兒在一邊也該聽見,二房的話裡話外只是一力的捧她,一口一聲的贊她能幹。若不是他們往日就有往來,那二房的能這樣幫她?說他們底下沒些什麼,我卻不信!”長春嘆道:“太太這話就差了,二太太同太太素來不卯,挑撥咱們家宅不和也是有的。太太往日也算明白,今日怎麼糊塗起來?奶奶當真有這個意思,適才話裡也不那樣向著太太了,可見並無此事。”柳氏卻不肯信,仍舊絮絮叨叨數落夏春朝不合她心意。
正逢此時,外頭小廝來報道:“章姨太太並表小姐來了。”柳氏聞聽,連忙說道:“快請!”一面就吩咐長春另燉茶上來。
須臾,章姨媽帶著章雪妍自外頭進來,柳氏趕忙起身。兩廂見過,各自落座,長春端茶上來。因知這二人為陸賈氏而來,柳氏便打發了長春往後院去問。
章姨媽先開口笑道:“聽姐姐打發人來說,這裡老太太病下了,我和雪妍便急著過來。只是正巧碰上家裡老爺上任的事兒,就給絆著了,以致拖延。姐姐勿怪。”柳氏說道:“你們能來瞧瞧,已是親戚情分了。”又問道:“妹夫補的那缺還好?”章姨媽答道:“京城府尹主事,也是個文職,他倒也做慣了,也還沒什麼。那衙門裡如他這等人甚多,倒不打眼,混充的過去。如今我們家裡,能有碗飯吃已是好了。倒要多謝姐姐幫襯,不然我們一家子就要揭不開鍋了。我如今也不想別的,只望雪妍有個好人家,就萬安了。”言畢,便望著自家女兒。
那章雪妍臉上一紅,低下頭去。章姨媽卻笑道:“你這孩子,又臊些什麼?那是你表哥,又不是外頭的什麼人,你們小時候不是很好麼?”轉而又對柳氏道:“我們這就去給老太太請安,就勢提上一提,如何?”柳氏卻連連擺手道:“罷了,那老婦吃我那不賢良的媳婦挑唆,又變了卦。這幾日發瘟裝病,倒拿我扎筏子,害我也吃了個大虧。我勸你們很不必這會子往上撞,還是冷上幾日,再想法子罷。”章姨媽聽聞,也無法可施,只好嘆氣道:“等上幾日呢,原也沒什麼。只是雪妍年紀一日比一日大了,只顧這麼拖著,往後可要怎麼好呢?”
柳氏看了章雪妍幾眼,說道:“這個你卻放心,我自有計較。再過幾日,勇哥兒就要回來了。先叫這兩個孩子見上一見,雪妍長得這般俊俏,他必定喜歡。又是親戚,自然格外親暱。我再細細的告訴他,他自然就答應了,這事兒也就妥了。”章姨媽聽了這話,心裡盤算了一回,便說道:“也只好如此。”章雪妍在旁聽著,忽然出聲道:“不知表嫂是怎麼個意思?”
柳氏說道:“這事兒只要我做主,勇哥兒再答應了就罷了,不必問那不賢良的小蹄子。我便不信了,她不把我這婆婆放眼裡就罷了,難道連丈夫的話也不遵了不成!”章雪妍細聲細氣道:“姨媽的話很是,然而雪妍以為,既然表嫂為正,自然還該問她一聲。就是日後雪妍進來了,這嫡庶之禮,也還是要講的。”章姨媽聽了這話,甚是愛憐,就抬手撫摩她頭頂,嘆道:“只是委屈了你。若不是家遭不幸,爹孃又怎會捨得叫你做妾?可憐將來還不知怎麼受人磨折呢。”章雪妍兩眼一紅,低頭淺笑道:“女兒知道家裡難處,也不敢讓姨媽為難,女兒不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