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滿地的相紙裡,全是我跟慕逆黑的身影——
暖黃的路燈下,我邊走路邊揮著雙手煽風給臉頰降溫,他在我身後五米處的地方,亦步亦趨地跟著,眼神柔軟,嘴角噙笑。
我坐在空無一人的公交站臺休憩椅上打電話,他雙手抱在胸前,在一側默默等著,表情端凝,目光莫測。
我歪頭靠在廣告牌上悄然睡去時,他站在我面前,垂著頭,用手輕撫我的頭髮,側面的輪廓從拍攝的角度看上去,有種奇異的柔和。
還是暖黃的路燈下,我伏在他背上,雙腿被他的手掌託著,雙手環在他頸間,下巴抵在他肩上,睡容安詳。他微彎著脊背,揹著我,一步一步,走得那樣穩妥又那樣沉重。
空曠晦暗的地下停車場裡,我們緊緊相擁,抵死纏綿,兩人急切地向對方索要著溫柔,那畫面堪堪讓人臉紅……
一張,一張,又一張。
地上的每張照片裡,似乎都藏著一個故事、一段情。
我從小就有輕微的鏡頭恐懼症,非不得已,很少面對鏡頭。跟慕逆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除了那張梓榆用Pola給我們拍的照片外,我們倆從未一起拍過照。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在一起的這些片段,落入鏡頭裡,再顯現到相紙上時,那畫面竟是如斯美好。
美好到,只消一眼,便催得我的眼淚簌簌如雨。
眼前的畫面逐漸模糊,耳畔的聲音卻漸漸清晰。
她說:“我父親此次回國,本是為了召開記者招待會,將靖玄的身世詔告天下。而他卻為了要保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將釋出會的時間推遲……父親這次病得突然,靖玄這些日子常守在醫院照顧,他的身份雖未公開,但媒體的追蹤和揣測早已將事情扒得八九不離十……他因為擔心影響到你,動用各方面的關係,將訊息封鎖得滴水不露。可那幫狗仔隊又哪裡是省油的燈?你知不知道,那夜你們在地下車庫裡苟且時,這些照片正被人翻閱欣賞著,準備第二天拿來以天文數字賣給我們慕容家……”
我愕然地望著她。
她揚唇輕蔑一笑:“怎麼?難道你以為你之前的寧靜生活,是你理應擁有的嗎?現在,不光是你,就連你的家人、朋友、親戚,他們所過的平靜生活,都是假像!每天每時每刻,不知有多少鏡頭躲在暗處,默默記錄他們的瑣碎生活。因為,當慕逆黑以慕容靖玄——慕容家第四代接班人、風和集團未來繼承人、周氏集團董事長親外孫的身份出現在各大報紙的頭條時,作為慕容靖玄近些年來唯一一個公開交往的女朋友,你夏小白以及你身邊的一切,都將會成為八卦報紙爭相報道的內容。你的家庭背景、成長經歷、戀愛史、學習成績、人際關係、性格人品等等都會被掛上牆頭示眾。到時,就算我不公開你父親的事,你以為,無孔不鑽、見縫插針的狗仔隊會扒不出這件事嗎?是,靖玄可以動用關係壓住媒體,可是現在網際網路這般強大,你以為他有能力封得住悠悠眾口嗎?捫心自問,夏小白,你有勇氣因為你一個人的愛情,讓你的整個家族成為人們茶餘飯後閒話的物件嗎?”
一連串的質問劈頭蓋臉地朝我砸了過來,直直砸到我心底,砸得我幾乎站不住腳。
其實,她說的這些,我這些日子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地想過許多次。
因為,我沒有勇氣將自己的一切拿出來遊街示眾任人品茗、我沒有勇氣聽全世界說“夏小白配不上慕逆黑”、我亦沒有勇氣拿自己、家人及朋友現在的平靜生活來交換所謂的愛情,所以我才這般執意地要離開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兩人對峙良久,連連深呼吸了幾次,努力平靜心情後,我方逼迫自己抬睫望進慕容靖璽那近乎赤紅的雙眼,攥緊雙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顫抖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