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雪蘭隨口問道。
“三姑娘還這般小,奴婢怕,”李嬤嬤有些遲疑。
“你怕我枉費一番心血,最後反而倒為他人作了嫁裳?”
李嬤嬤也不說話,只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問你,這些年在海寧,”雪蘭輕笑兩聲,旋即壓低了聲音道:“那麼嬤嬤可有看到我失算過?”
“沒有,奴婢不過是希望小姐能更謹慎一點。”
“正是這話,”雪蘭嘆了口氣,語氣略帶了些無奈,“嬤嬤替我留意著這院子,如今只怕這人手愈發的少了,又隔了這麼些日子,正所謂人心難測,我雖說已是江家的人,但好歹與嚴家有這層關係,若不處處留意,恐被別人算計了去。”
李嬤嬤何等曉事,忙斂了心神,謹慎道:“奴婢自當打起十二分精神。”
才入院門,只見地上擺著一盆盆精心修剪過的蘭草,清爽悅目,那一指寬的葉片正隨風起伏,搖曳出千姿百態,而剛抽出的新芽,微打著卷兒,恍惚帶了些淡淡的羞怯,像是尚未適應這早春的寵幸。
院牆周遭的梅開的倒好,或象牙色,或淡粉色,或淺綠色的花朵,傲然立於枝條之上,遠遠望去就像是遺落在人間的一片雲,而似有若無的冷香,縈繞在鼻尖,抑或唇舌,讓人說不出的舒坦熨貼。
“小姐,小姐,”一個著翠綠色襖裙的丫鬟快步迎了上來,清秀的瓜子臉上,一雙狹長的鳳眼笑意盈盈,“聽說您回來,奴婢特意來這兒候著。”
“翠兒,有心了。”到底來了個知機的丫鬟,總算不致過於難堪。如今這院裡冷不冷清,已不在祖母、父親考慮的範圍之內,想起雪華的話,面上不由得冷了幾分。
翠兒一時沒轉過彎,卻又不敢造次,依足規矩行了個禮,這才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何出此言?”
雪蘭虛扶了一把,示意她起身。這個大丫鬟,穩妥有餘而靈活不足,著實欠敲打,“你這小蹄子,”口中幽幽一嘆,恨鐵不成剛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難不成你以為這院中的人皆如你一般?”
翠兒低下頭想了會子才道,“小姐說的是,奴婢的確不該有此一問。”
“原本這也不算個事,”雪蘭緩和了語氣,低聲道:“我不過教你學個乖,遇事多動腦筋,想清楚了再說,免得別人拈過拿錯,白白苦了自己。須知,這後宅之中,有心人可是防不勝防。”
這一番話,說得翠兒連連點頭稱是,遂走上前重新給雪蘭見了禮,信誓旦旦道:“奴婢定當謹記小姐教誨。”
說完,又忙給李嬤嬤行了禮,“這位嬤嬤,敢問如何稱呼?”
李嬤嬤何等乖覺,知這丫鬟必是雪蘭所看重的,也忙還了禮,一雙久經人事的利眼在翠兒身上逡巡才一圈,便已笑逐顏開道:“我姓李。”
“原來是李嬤嬤,”翠兒巧笑嫣然間,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嬤嬤辛苦了,小姐這一路上多虧有您照顧著。”
“你這又是從何說起?”李嬤嬤到底沒忍住,微帶斥責道:“翠兒,照顧主子本就是分內之事,如何擔得起這辛苦二字?”
“原是翠兒造次了,”說著,臉兒一紅,像極了剛煮熟的蝦子,有些侷促的上前扶了雪蘭的手。
雪蘭知她皮薄,忙用其他話岔了開去。
方方正正的會客廳,早被拾掇得妥妥當當,無論梨木雕蘭花的屏風,還是梨木圈椅、香幾,抑或小杌子,皆纖塵不染,光潔如新。
牆上高懸的嚴鬆手書橫幅“蘭之韻”,如刀刻劍削一般,字字遒勁有力,似要穿透紙背,透著股果決之氣。
剛在圈椅上坐定,一股誘人的清香忽然鑽入鼻孔,令她一顫,低了頭,方見幾下放了盆水仙,長勢喜人,秀眉一挑便欲弓下身去。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