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頭憤然,冷靜道:“娘把女兒叫來,可是商量如何打點這認祖歸宗之事?”
沈氏心下明白,拿絹子拭一拭淚水,道:“我既然是當家主母,此事不是我主理還能交給誰?我這幾滴眼淚,私下裡流過便算了了,要讓老爺瞧見了,不知又要怎樣怪罪我善妒不賢呢。”她抬眼看一看女兒,“罷了,不管是莊氏、周氏還是宋氏,老爺性子如此,我就算是哭瞎了眼睛也無法讓他改變心意。好歹我還是光光鮮鮮的項府當家主母,正二品誥命夫人。”她長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這輩子,得盡的都是這些面子上的風光體面,這便是我的命罷!”
鄭媽媽在旁聽得落下了淚來,心疼喚道:“太太……”
項庭真亦覺心酸,只抱住了母親,道:“娘,你還有我。這件事讓你揪心,你不想主理便不要管,只全交給女兒便是,女兒必定會替你打點得妥妥當當。”
沈氏反手摟住了女兒,含淚道:“幸而有你。”
接下來,項庭真問清了那私生之女的回府之期、生辰八字等事,便著手打點起那日的記名族譜之事來。若要真真正正地得到項府子嗣的名分,除了記名族譜外,還需要拜見族中諸位耆老,這些事一件件一宗宗地安排下來,著實要花費不少心思。
元妙看主子甚是費心,便道:“姑娘,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庶姑娘記名,還沒根沒底的,何必這樣大費周張?”
項庭真低頭細看族中耆老們的名帖,道:“老爺一心想把她接回來,還把記族譜的事交給了太太,想必還是看重的。我以太太的名義行事,要是打點得粗疏了,老爺心裡會怎麼想?”
元香周到地替主子理著名帖,瞥了元妙一眼,道:“姑娘心細如塵,自然是考慮周詳。這樣細緻的安排,不僅老爺看著舒心,還能顯出太太的寬容大方,反倒能讓老爺多念太太的好。”
項庭真讚許地看向元香:“便是這理。”
元妙一時訕訕的,略帶了幾分忌憚地掠了元香一眼,抿緊唇不再言語。
如此過得數日後,便是那私生女回府之時。
這天是項景天親自所選的良辰吉日,辰時方屆,賴總管派去接人的七寶玲瓏轎便回來了。項景天和沈氏二人候在正廳裡,項庭真坐在父母下首,只等著白福家的把那姑娘給接進府裡來。
過不多時,白福家的先進了門,緊隨在她身後的,是一個身段頎長的女子。她一進門,略略停了停腳步,方又繼續往前走。她頭上挽著漆黑光潔的傾髻,一張鵝蛋臉脂粉未施,面若銀盆,清清秀秀的柳眉杏眼,身上是一襲七成新的水綠色蘇繡月華對襟短衫,下面是暗花細絲曲裾長裙。無論是樣貌還是裝扮,均非特別出挑,只是神色舉止間一派自若從容,倒是平添了幾分優雅的氣韻。
沈氏見了她,面上不覺泛起一抹憎惡,只別過了臉不再正眼相視。
項景天含著笑朝她伸了伸手,示意她到跟前來,慈藹道:“沛兒,從此以後,這兒便是你的家。你快來,給太太和妹妹見個禮。”
項庭真施施然地從座上立起,朝她欠一欠身,道:“庭真見過姐姐。”
她目光淡淡地從沈氏臉上掃過,方落在項庭真身上,唇邊綻出一個可心的笑容來,柔聲道:“妹妹客氣,我不過痴長了你兩歲,忝居了這姐姐的身份。”
項庭真看她落落大方的樣子,倒也觀之可親,只不遠不近道:“禮數所在,還望姐姐受落。”
她微笑著點頭:“這是自然。”一邊往前走了兩步,更接近了沈氏。沈氏拿眼角斜斜地盯著她,面冷如霜。她只作不知,垂眉斂目,福一福道:“沛若見過太太,太太萬安。”
沈氏嘴唇咧了一咧,勉為其難地道:“回來了便好。”
項庭真唯恐父親察覺出母親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