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三秒,羽久平淡地解釋道:「你知道,我的異能是可以遊走在這些建築裡面。我覺得你不想看到我,就一直趴在電梯上。」
「…真是讓人驚訝。」
「真的嗎?」
太宰治真想揍他一拳。
「廣津柳浪先生專門接我過來的。」羽久抬頭看向月亮,說道,「我大概聽完了全過程。」
羽久看完了全程,明明他是當事人,但裡面的氛圍卻是森鷗外和太宰治的博弈。羽久很清楚,就是森鷗外安排他來看太宰治怎麼為他難為,怎麼為他出頭。以羽久的性格,他斷然是不會辜負太宰治。森鷗外就像是測量師,能把人心洞察得不錯一分一毫。
理智告訴他,正是瞭解對方的如山壑般陰沉險惡的性格,才更應該逃離對方的掌控。可是,森鷗外說得對——他留在港口黑手黨純粹只是為了一個任務,而這個任務來自於異能特務科。如果它不承認自己行動的合法性,自己還會繼續留在港口黑手黨嗎?
如果真的像森鷗外說的那樣,如果自己還是被承認可以繼續臥底了,歸來時,他們往自己的手上塞手槍,自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射殺一名長輩和一名孩童嗎?就為了自己能夠順利臥底下去。
一旦真的開了殺戒,那麼自己堅持的原則和要與港口黑手黨的人和睦相處的做法就變得格格不入。
說到底,森鷗外已經給了自己一個多月的思考了,一直沒有強逼自己做不願意的事情。
森鷗外現在很清楚地用這麼一個例子告訴自己,下一次就是輪到羽久來動手了。
沒有太宰,沒有中原,也沒有任何藉口。
臥底本身就不是過家家。
羽久其實本身並沒有覺得很挫敗很震驚。一般人來說,這應該是足夠打擊人的事情。可是羽久大部分時間都是無法與他人的感情產生共鳴。就像是在警校裡面,和他們一起看英雄電影,他們激動地站起身,而自己依舊坐在原地。在孽鏡裡面,哪怕知道那是夢,知道萩原研二死了,目睹松田陣平的淚光,羽久還是那麼平靜。而追捕犯人,也不過是例行活動。還有,像是剛才的時候,看到兩個人死在面前,羽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以前的時候,別人都會說是因為自己反應太遲鈍了,太呆了。但是現在呢?想要救下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是不是太平靜了?
他是不是應該落淚?
是不是應該心酸?
是不是該不甘?
該難過受傷?
他應該嗎?
羽久突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站在這裡。
他這樣沒心沒肺的人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是要等著上臺表演嗎?
他甚至都沒有去攻擊森鷗外。
依照判斷,森鷗外不是大惡人嗎?
他是不是失去了當警察該有的道德觀?
他其實真的不適合當警察吧?
羽久開始迷茫起來了,在森鷗外主動和他搭話的時候,他下意識躲起來了。可是現在看到太宰治這樣的模樣,羽久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哪怕他無法和別人的感情產生共鳴,也對生死無動於衷,包括對自己的生死也覺得無關痛癢,但是他就是想要保護人,不想看重視的人難過。
……
太宰治聽到他的解釋,並不意外,收回在羽久身上的視線,沉默地看著高空。夏目羽久也跟著看向深空。他們此刻都不過是提線木偶而已,自以為逃脫了,卻還是在對方的掌心之中。
見太宰治不說話,羽久對著太宰治抬起拳頭。
「搞什麼?」
「不管怎麼樣,我會回來的。」
羽久的拳頭始終沒有放下來。
「沒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