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色,那黑卻是十分華貴的。
我和何成被九印分開,兩套廂房中間隔了一座長長的吊橋,即便我們都從房裡出來,兩兩相望,也只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臉和相隔的冉冉山霧。
像是隔著一片混沌的雲海。
那樣近又那樣遠的距離。
我從未這樣耐心地等過一個人。我順從地吃下他們送來的所有食物,到了規定時間就躺在榻上閉目,早晨在九印的服侍下晨起,其實山體內一片黑暗,只能依靠燈籠維持光亮,我甚至分不清白日和黑夜的區別,只負責溫順地度過每一天。
每一日我都能從九印那張小嘴中得出南意的“訊息”,隻言片語,卻句句戳到重點。我當然知道這是她故意放出的訊息,我也不曾懷疑這是在昭滿安排下的指示。唯一不變的,是我每天都會去望一望那片混沌的雲海,隔著雲海的,是那個淡然如水的人。他是否會繼續坐以待斃?他會如那夜義無反顧地帶我出逃嗎?他在想什麼?他此刻又正在做什麼?
這樣的心思像一層紗布纏繞在我的心上,一日一日地加厚,每時每刻地緊縛,這樣緩慢而又溫柔的侵蝕,使我像深陷在泥潭裡的人,沉默地無法自拔。
並且無可救藥。
我很少睡著,在夜裡大多都是閉目養神。唯有一次睡著,卻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裡眼前出現大片大片的鮮血,和南意身上的顏色一模一樣,四周死寂,沒有一人。我走來走去,目光四處遊移,隨後我撞入一雙眼眸,那裡面有著我憎恨的白色,我對他大吼,大叫,他卻無動於衷。那雙白色靜靜地看著我,忽然從中溢位了淚水。那樣的淚水是血紅的,像一道勒痕深深刻下。我後知後覺地體會到,那眼淚裡含有的是憐憫,同情,悲哀和憤怒。而那雙眼睛的主人,竟是我的面孔。
我幾乎是哭著醒過來。
外面的燈都已熄滅,這是深夜的表示,四周靜悄悄的,和我夢裡的環境漸漸重疊,忽然輕微的聲響打破了寂靜,我眯起眼,發現床前坐著一個人,他在那裡看著我,身上的味道陌生又熟悉。
“阿歡,”他上前抱住我,胸膛溫熱,手臂有力,聲音帶著一絲祈求,“留在這裡,不要走了。”
我靜靜地由他抱著,心裡像塌下去一塊,柔軟至極。
“我不會離開你。”我說,“但是我必須陪他去做完這件事,事後我再來找你。”
我的手摸上那片溫熱,裡面卻沒有心跳。
“你要去哪裡?”
“梅溪鎮,合歡林。”
“我送他去,你留下。”
“沒用的,必須我陪他去。”
“阿歡。”昭滿放開我的身體,溫熱離去,他的眼睛在黑暗下亮的驚人,直逼向我。我知道他動了怒意。
“我一見你,就不想放你走。”
他似乎很堅定,“你既然已經來到我的身邊,我就不會讓你走。”
我有些累了,“昭滿,我等了你這麼久,不是為你這一句話就能留下的。你既然不放我走,那好,我自己走。”
他有一瞬的慌亂,隨後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過去,在我耳畔低低否認,“你走不了的。”他的聲音很溫柔,卻又很無力,“你走不了的。”
晨起時,九印照常敲開我的房門,外面的紅燈籠已經點上,投在她的眉眼處,流轉著靡麗的光暈。
她是一個美人,我該承認。兩片葉眉向外舒展,白玉般的面板上刻了兩顆深色漂亮的眼睛,眼底清亮,像一隻溼漉漉的小鹿。
那眼眸看清我身後的人時,有片刻愣神。
“大人……”
我第一次沒在她的服侍中下榻。該做的戲都已做足,該等的人已等到,也沒有再繼續做下去的必要。我其實無比討厭與人類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