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一定要去。」
說著,他轉過頭去看同伴,一雙格外堅定的眼睛出現在鏡頭前。
而時光在那雙眼睛裡飛快流逝。
簡陋的跑道,努力練習奔跑的人影,幾秒鐘後全部被轉換為一個陌生的城市倒影。
「嘟嘟嘟——」
汽笛聲在四周迴蕩。
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換了一件衣服,他站在甲板上,身旁是一群人高馬大的外國人,正背對著他和同伴竊竊私語,但他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那個城市離他越來越近。
直到船隻停靠港口,他眨了眨眼。
倒影消失了,他拎著箱子和人群一同走下船。
畫面微微暗下去,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鏡頭中,他從甲板上走進一個陌生的場館內。
幾秒後,場館內掀起一陣歡呼。
但不是給他的。
依舊是一個人,依舊是那個背影。
他好像有些緊張,忍不住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在歡呼聲中緩緩舉起手中的旗子向前走去,從黑暗中抬腿走向光明。
看臺上映出一張張帶著笑容的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正在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前頭那幾排代表團,所以那個背影迎著他們的目光,把自己手中的旗幟用力舉得更高。
然而他的這一行為卻像是戳中了場館中隱形的一個靜音鍵。
歡呼聲突然靜止。
看臺上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起先只是小聲的議論,但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大,不受控制地掀起了一陣喧譁。
不知道誰當眾大喊一聲:
「sick an of east asia!」
鬨笑聲響徹整個場館。
他抓著旗杆的手忽然更加用力地握緊了。
雖然他語言不通,但這個詞在之前已經從不少人口中喊出來過,他知道那代表的是什麼意思,是嘲笑,鄙夷,譏諷。
螢幕外的觀眾在那一刻心臟收緊。
他們急切地尋找著場館內能夠發出聲援的同族,只見鏡頭緩緩掃過看臺,角落裡,被擠到最邊緣的幾個穿著長衫的人用力揮舞著手中的簡陋橫幅,上頭方方正正寫著——
「加油!」「我們在這!」
然而他們的聲音太過微弱,和周圍那些聲勢浩大的噓聲比起來,他們就像是在排演一出無聲的默劇。
舉著旗子的人沒有看到他們。
穿著長衫的人漲紅著臉用力想往前擠。
「看這裡!」
「這邊!我們在這邊!」
「」
「滾開!你這個低賤的豬玀!」
有人伸手一推,加油的橫幅立馬被人群吞沒了。
畫面也隨之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刺耳的嘲笑聲像幽靈一樣迴蕩在四周,雖然已經變得很微弱,但存在感依舊十足。
音響裡,發出琴絃被拉動的聲音。
它慢慢蓋住了所有的喧鬧聲。
舉著旗幟的背影再度出現,隨著平緩的音樂聲,他昂首挺胸地繞會場一週。
音響裡不再傳出那些難聽的聲音。
但觀眾們清楚地知道他還在接受嘲諷。
會場裡沒有加油聲,螢幕外卻有人雙眼通紅大喊加油,畫面一轉,他俯身做出了起跑的準備姿勢,黑亮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正前方。
「啪——」
他跑了起來。
在屈辱中奔跑,目標是光明的未來。
其實螢幕前很多人都知道結果,哪怕他們曾經對這個比賽並不關心,但是看到接下來他故作鎮定地站在跑道上,隆起的咬肌和發紅的雙眼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