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一個差人冷笑道,“什麼小姐!到了盛京,就是奴才!不要嬌怯怯裝什麼小姐!”
另一個則堆起笑假意上前扶持:“喔喲,話不是這麼說的!到底人家還是小姐身子,只不過丫鬟命罷了!”突然,那小姐雙目圓睜,抬手給了那胖胖的差人一個耳光,又咬牙痛哭起來。大約是那差人揩了什麼油,卻滿不在乎道:“你還兇!奶奶的,老子不和你計較!好意扶扶你是抬舉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冰兒有些看不下去,正待上前,突然聽見那小姐高聲哭道:“你不是個東西!我今天就是死了,也輪不到你來動手動腳!”說著,便要向車輪上撞,兩旁的婦人們死命拉住了她,一個老婦人哭道:“璧兒!你要急死我呀!”那小姐哭著跪在老婦面前:“老太太!我清白的身子,怎麼容得他們這起子小人這麼糟踐!……”
冰兒一陣心酸,她身邊的差人道:“姑娘,他們也是流到盛京的,咱們做一路走。”見冰兒神色悽惶,知道她有狐悲之傷,嘆氣道:“我見得多了。就是這樣的,虎落平陽被犬欺,以後還有的受呢。不過是人總要惜命,何苦來!……我們過去吧?”
押送她去盛京服刑的有兩名差人,客氣得要命,都是已經切切吩咐好的。冰兒點點頭,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叫她:“主子!”是葦兒的聲音,冰兒回頭一看,不是葦兒又是誰!她著一身藍色毛青布衣裳,揹著行李,直奔自己而來。“你來做什麼?”冰兒問。
“皇上不放心主子,叫我跟了來伺候。”葦兒道。
冰兒道:“你以為我去那兒?你還伺候我到盛京?還不回去!”
葦兒陪笑道:“不光伺候主子到盛京,還伺候到主子回京!”
“你胡說!”冰兒不由惱了,“誰給你出的主意讓你過來?你讓總管知道了沒有?開玩笑!”
“沒有玩笑。我讓的。”冰兒只顧和葦兒說話,這時才注意到乾隆就站在不遠處,穿著便服,帶著趙明海和另外兩個侍衛。
“阿……阿瑪……”冰兒覺得胸口有點脹,鼻子酸酸的,恨不得就撲進父親懷裡哭一場、撒個嬌,然而她只是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乾隆,小胸脯一起一伏的。
乾隆走近冰兒,看到她頰邊剛剛退痂的細細長長一道痕跡,心頭一酸,伸手撫了撫傷口問道:“還疼麼?”冰兒搖搖頭,乾隆帶著些嗔怪的語氣說:“不是叫送外傷藥進去了嗎?塗了沒有?怎麼還有這麼深的印子?”
冰兒心頭便是發酸,眼圈一紅,用力點了點頭。乾隆怔了怔,也覺得自己好笑:日後不知要吃多少苦,這點小傷又有什麼好糾結的?於是繼續著剛才的話:“葦兒自己願意服侍你到盛京。我也思量著你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就答應了。她背的是給你帶的細軟衣服銀錢,後面還有馬匹,揹著些日用品。這一去就是大寒,盛京冬天很冷的,把你的大毛衣裳和厚絲棉被子都帶上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朝難,你得……得在外面這麼長時間,自己要知道保重自己身子。”
“阿瑪!”冰兒跪倒在乾隆面前。乾隆扶起她,凝望她紅紅的鼻尖,心裡酸澀難受,怕露神色,只管繼續絮絮說道:“……朕已經叫傅恆寫了書信去打招呼,到盛京後的一應徒役只是做個樣子,衣食上要保證無憂。不過你不能離開你拘禁的那個地方,也要聽地方官的話。朕離你遠了,一般的事你舅舅也招呼不到,自己還是要謹慎,不能再任性妄為,不能再捅更大的婁子!”
冰兒早站不住,把額頭抵著父親的前胸,伏在他懷裡泣不成聲:“阿瑪阿瑪,你早點接我回來!……早點……”
雖然行為有些不莊重,但乾隆也不忍推開她,只是微蹙著眉頭:“傻孩子,早知道今天,當時你又何苦!你要早回來,只有靠你自己,若有立功,朕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接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