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的妻很少流淚。多少次在夜裡她被夢魘糾纏著,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幼年的遭遇,即便眼角微溼,她卻始終噙著那滴淚不讓落下。
而今,她終於不再忍了。
哭吧,卿卿,將他的淚也一便哭出來吧。
許久許久,那樣深刻的水漬映在他灰色的前襟上,著成了如此醇厚的墨色。
“好些了麼?”輕拭她頰上的冰涼,他輕問。
“嗯。”鼻音重重,她蹭了蹭復而改口,“哎,沒。”
“嗯?”
“我是在想我究竟喜歡什麼呢?”感覺到身邊男人的不滿,她連忙補充,“我是說興趣,不是人。”
“嗯。”一家之主稍稍寬心。
“修遠喜歡研究醫術,所以可以渾然忘我地呆在山中。”
鳳眸帶笑地看著她。
“哎,我這不是吃醋。”
話出口,一家之主笑得更深。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點,只是一點點。”某人轉過身,微紅的耳垂洩露了她的羞澀,“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這話雖有些任性卻有幾分道理。修遠有修遠的愛好,我也該有我的天地,這樣彼此距離卻又互相吸引,如此才好。”
“嗯。”
若只會寄生在他的羽翼下,那便不是他的妻了。
“少時練武是為了家人,後來為官也是為了家人,這兩樣我雖學著做著卻都是勉強為之。”她轉身望著他,眼中滿是疑惑,“我的興趣究竟是什麼呢?織網?不是……拾貝?也不是……教書?”她細數著這一年多嘗試過的事務,每說一樣便否決一樣,“哎,都不是呢。”挫敗地嘆息。
“那就接著試。”
“嗯?”她微斂神。
“我會陪著你一直找下去。”他心憐地吻著她的眼角、眉梢,“若島上沒有就出海去尋,總有一天卿卿會發現自己的天地。”
她會哭會笑,會不滿自己缺乏愛好,如此生動便不是夢了,不是夢了。
他吻的那麼小心,好像稍稍用力她便會破碎似的,這樣的吻吻得她都心痛起來。
“修遠……”
“卿卿,陪我到老可好?”
感覺到他的微顫,她翻身坐起,望著身下那滿是希冀的鳳眸,淚水滑眶而出。
“好。”用盡全力地吻上,“好……”
風輕輕吹過,在葉上化為綺麗絮語,靜庭內春色愈濃。
突然——
“少主!”
聲到人到,一個大腳院門被踢開。幾乎是同時,竹床上的男人瞬間將老婆裹得密不透風。
尷尬,還有就是——
如果他宋慎為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剛才那驚心一瞥他看到……被壓倒的是……是……是少主?不、不、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小二說的對啊,做人不能太沖動。這下好了,他一個衝動踢壞了少主家的木門,正巧打斷了少主的“衝動”……
“爹,大哥,我們被那個小鬼陷害了。”小二冷靜地總結髮言,“還有就是。”他吞了口口水,顫顫地看向傳說中吃軟飯的某人。
“少主他很、生、氣。”
……
月黑風高殺人夜,人不殺我我就人。
看著在主屋外猶豫半天還是不敢動手敲門的老爹,大寶迷惑了:“小二,你說爹這是去幹嘛?”
“送死。”
“的確,少主的氣還沒消。”大寶嘆了聲,低頭看清弟弟的舉動,又迷惑了,“小二,你磨刀做什麼?”
“殺人。”
“啥?”
舉起蹭亮的馬刀,小二笑得猙獰:“在被少主凍死前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