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來找你的。”那個人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教授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身後街道發出的熱鬧的人聲車聲現在已經似有似無,幾乎完全消失。那個人正是總督察西特。
“你這是正往家裡趕嗎?”西特總督察話鋒一轉,簡單地問了一句。
教授心裡感到一陣欣喜: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破壞者,面前站著的警官有著保護社會免受威脅的神聖使命,卻也要敬自己三分。教授覺得自己比卡里古拉還要走運。卡里古拉為了滿足自己殘暴的慾望,要和整個羅馬元老院對抗,而他在西特警官一個人身上就看到了他憎恨的一切——法制、財產、壓迫、不公。他發現了這些敵人,並且高傲無畏地和他們對抗。為此,教授感到非常自豪。他反而十分高興撞見了西特警官,這樣的碰面讓他更加深信自己高人一等、與眾不同。
說起來,這次碰面完全是巧合。那天上午快十一點的時候,西特警官的警局接到了來自格林尼治的第一份電報。從那時候開始,西特警官就沒閒著。一週前,他剛剛跟上司保證過這個地階、無政府主義活動,結果卻發生了爆炸案,這讓他十分惱火。西特警官當時覺得這種保證完全沒有問題,而且他深知上司的心理,他知道上司想聽到什麼樣的話。他向上司保證,無政府主義者不敢在他的地盤上活動,只要那些無政府主義者敢策劃違法活動,警局在24小時內就一定能夠得到訊息。西特警宮也確實有資本這麼講,他真的是一位很出色的警官。可這一次,他誇下的海口有些大了,有些不該講的話他也講了。聰明人都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不過西特警官也不能算是個聰明人。現在的社會瞬息萬變,矛盾重重,聰明人絕對不會把事情絕對化。如果西特警官足夠機智的話,他能下那種絕對的保證嗎?換句話說,西特的上司也不是什麼聰明人,要不然,怎麼會看不出來西特的愚蠢?西特的上司要是聰明的話就不會提拔西特了。正相反,西特警官一路晉升得十分迅速。
“無論是什麼時候,只要我們想抓他們,我們就能一個不剩地把他們全部逮捕。他們每時每刻的行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西特警官當時是這麼說。上司滿意地笑了笑。高居總督察這樣一個職位,說出上面那一番中聽的話也是情理之中,總督察可不是白當的。上司也相信了西特的話,因為他覺得西特所講的情況符合自己對現狀的觀察。可無論是西特還是他的上司,都是做官做久了,思考問題的方式難免官僚化,而且他們面臨的問題不是理論問題,而是一個現實問題。在現實中,警察和策反者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說不好在哪一點就出了差錯。所以,縱使計劃得再周密,也會有疏漏的地方。某些疏漏可能是意想不到的,可能是某個地點沒有監視到,可能是某段時間出現了空白。就算警察對一名無政府主義者監視得再嚴密,也總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會完全從警察的視野中消失。而無政府主義者正是利用這段時間進行活動的(例如製造爆炸)。可惜,上司太堅信自己天下太平的直覺了。他沒有質疑西特警官的陳述,只是滿意地笑了笑。西特警官現在一想起來上司信任的微笑就頭痛,他可是處理無政府主義事件的首席專家呢。
西特警官愁的可不只是回憶起他誇下的海口,那天早上還發生了一件事。那天,他被緊急叫到副局長的私人辦公室,格林尼治事件正是副局長告訴他的。西特警官當時表現得十分震驚。現在回想起自己在副局長辦公室裡的表現,西特警官懊惱不已。他一直認為,一個人成不成功,不僅要看他做成了多少事,還要看他接人待事的態度方式。他很後悔自己在聽到爆炸案的時候感情表示過於明顯,他覺得不應該讓副局長看出來自己的難以罝信。副局長大聲讀出了電報上的內容,讀完後把電報往桌上一扔。西特警官兩眼瞪得圓圓的,一直高呼“這不可能”。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