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乖戾任性,心情好的時候趕上他看對方順眼,或許還能偶爾退避一回,狹路相逢他可從來不讓路。
六歲時候,這貨路遇惡犬就敢拎棍上前,何況他現在已經長了一房高。
一看沒地方躲,奚平乾脆往前硬頂了一步,伸長胳膊抵住了那凶神惡煞的腦袋,整個人被衝撞得倒退了十好幾步。
腦袋露出利齒要咬他,那奚平哪能同意?於是他使了吃奶的勁,揪住了它兩腮的疙瘩肉!
這腦袋長得肉瘡四溢、血肉模糊,根本沒法細看,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掐臉調戲,活生生地愣怔片刻,繼而怒不可遏地沖這大流氓發出了咆哮。
它的吼聲好像能直接攪進人腦漿裡,直面咆哮的奚平給聲音震得一陣頭暈目眩。
這會兒奚平沒有手捂耳朵,只好張開嘴卸掉那震耳欲聾的吼聲,胸口卻仍是又悶又堵,想吐。
於是他乾脆撩開嗓門,予以回敬——吼出來總比吐出來強。
這二位在芥子中抱頭痛吼了足有半刻,中氣都挺足,嚷嚷得整個乾坤塔都在震顫,眾弟子目瞪口呆,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羅青石忍無可忍:「都給我閉嘴!」
芥子中腦袋應聲化成一縷青煙,不見了。
奚平慣性之下往前一撲,差點撲了地。他口乾舌燥地咳嗽了兩聲,發現自己已經退回到最初的岔路口了。
芥子重新清澈起來,奚平回歸了眾弟子視野。
羅青石瞄了一眼香案,就知道這小子肯定走不出芥子了。
往旁邊一坐,他閉目養神起來,拖著長腔「唱」道:「一炷香已經過半,奚師弟還沒走過第一個岔路……」
芥子中奚平充耳不聞,迅速轉向右邊的岔路。
他腿長跑得快,不多時就看見了第二個岔口。
奚平停下來,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腳下一眼——憑著過人的耳力,他聽出自己腳步聲在不同的路上音色不同:走在錯路上的時候,腳步聲略重,像是起了迴音;而右邊這條正確的路上,腳步宣告顯「乾淨」些。
來不及多想,奚平決定再試一次。他閉上眼,飛快地在四條岔路口上分別跺了一下腳,果然,四條路的腳步聲有微妙的輕重差別。
奚平選了腳步聲最輕的一條,沖了出去,此後所有岔路他都如法炮製——正像羅青石說的,錯路上靈氣越來越稀薄,正確的路上靈氣越來越濃鬱,越往後走,腳步聲的輕重區別就越容易辨認。
眾弟子見他對錯五五分時都能選進最危險的境地,開個頭就慘烈地花了一半多的時間,以為後面必定更是驚心動魄,沒想到他脫韁野驢一般,一口氣直接通到了最後。
好像一開始走進歧途就為了哄他們玩!
羅青石卻以為奚平死定了,壓根沒睜眼。他說話又慢,前面那句還沒說完,奚平已經跑過了最後一個岔路口。
羅青石渾然未覺,還在唱獨角戲: 「……看來是想明天寅時三刻到乾坤塔敲鑼了。」
剛說完,就聽高臺下有人接話道:「啊,我出來了啊,還得去嗎?」
羅青石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躍而起,就見奚平全須全尾地站在芥子外。
奚平平時就好動,雖然剛驚心動魄地跑了一大圈,但出來站定片刻,他就把氣喘勻了。清早時沒束好的頭髮掉出一縷,他滿不在乎地往後一抹,不但看不出狼狽,還有種別樣的放誕不羈。
羅青石一雙圓眼瞪得變了形,看起來想引個天雷把奚平送回祖墳,這時,周樨再一次適時地插話道:「師兄,我們這屆弟子比往年人多些,每個人都要測靈感的話,恐怕要快些了。」
羅青石嘴角抿成一條縫,艱難地按捺住了脾氣,一拂袖,將奚平捲回他座位上,咬牙切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