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全查完,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支修一眼,往外走去。
太歲說:「沒事了。」
奚平這才幾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一時間也說不好心是放下去了,還是沉下去了。
然而大長公主走到丘字院門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麼。
她驀地停住腳步,回頭一招手。有什麼東西從奚平住的北屋破窗而出,幾乎擦著他腦袋飛過去,落進了那隻冰雕似的手裡。
奚平眼角一緊——端睿抓在手裡的是那隻轉生木雕的因果獸!
兩大升靈高手的目光同時落在那隻小木雕上。
端睿:「……」
支修:「噗……」
只見濃眉大眼的因果獸落在奚平手裡才一天,已經改換了頭面——奚平給它描了眉、畫了眼,拿硃砂塗了個紅嘴唇……血盆大口旁邊還點了顆媒婆痣!
端睿大長公主與那艷色逼人的因果獸對視片刻,回手遞給支修,轉身出去了。
支修將木雕放在旁邊小石桌上,點了點奚平:「看你以後去天機閣怎麼混,聖獸們非得半夜爬出來咬你腳趾頭。」
奚平嬉皮笑臉地將他們送出門,咂摸著支將軍這句話。
「以後去天機閣」,看來這二位玄隱山的頂尖高手確實被瞞過去了……大邪祟真不虛。
他沒心情再跟常鈞姚啟閒聊,撿起因果獸回了自己屋。
「前輩,端睿大長公主修的什麼道?怎麼那麼瘮人?」
「相傳是『清淨道』,」太歲對他很滿意,和風細雨地說道,「你臨危不亂,做的不錯。」
奚平嘆了口氣:「要不是腿給前輩你控著,非得哆嗦起來不可——清淨道是什麼道?」
「清淨道又叫『無情道』,」太歲說,「入此道,不為五感所惑、不為七情所動,勘破生老病死、綱常人倫,絕六慾,歸心於天。」
奚平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她劈了我跟劈根柴沒區別。」
太歲笑了。
奚平端詳著大長公主手作的因果獸……太靈動了,活的一樣,好像隨時能打個滾起來跑:「我沒想到她那麼……」
兇殘。
「還以為會是個煉器道之類的前輩。」
「入哪一道要看你有什麼樣的道心,」太歲說,「你以為道心都是自己的?」
奚平:「……」
不、不然?
這玩意還能拆借別人的?
潛修寺給他們講入門常識的師兄說過,「道心需要於心無悖,於行不移」。
修士所奉的道心,對其本人來說必須是一套通則,能解釋世間萬事萬物、不斷打磨,日趨圓融,什麼時候道心無所惑了,就是大成了。而假如修行途中對道心起了疑,那麼修行多半就止步於此。
雖然奚平也不明白,為什麼蘇長老那樣通透靈秀的人都說自己沒道心,羅青石卻能築基——他感覺羅溫柔修的多半是「虐待道」。
「能自己摸索出道心的鳳毛麟角,」太歲嗤笑道,「以你玄隱內門為例,絕大多數築基修士的道心都是照搬師長或者前輩大能遺物的。萬一趕上哪位當世大能收親傳弟子,搶破頭都還來不及,哪輪得上你挑入哪一道?端睿老怪當時被他們周家一位清淨道的峰主挑去做了親傳,清淨道艱難,至今沒有蟬蛻,她師父止步於升靈中期,她如今卻已是半步蟬蛻,心性何其冰冷無情。呵,你雖然什麼都不懂,倒也會趨利避害。」
奚平默然不語,他發現自己進退兩難。
往前,他可能會被無情仙子當成邪祟的容器,一併除了。
往後,他也只是多苟延殘喘一陣,等著被奪舍。
他畢竟還年輕,離活夠還遠。絕境之下,奚平只想就地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