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坐直了,就聽龐戩說道:「我查了此人出身,跟我一樣,礦上長大的,成年後自己也做了礦工。他應該是天生靈感極高,經年日久在靈礦上泡著,機緣巧合沖開了靈竅。雖然不少駐礦管事都是這麼入的門,但礦工開靈竅並不是什麼好事——上面首先要懷疑你是不是監守自盜了,要捉起來嚴查好幾輪,證明沒問題,才能以記名弟子身份留在駐礦辦……至於你是被搜魂搜成傻子,還是過關當半仙,主要看礦上有沒有說得上話的人保你。當年保呂承意的人是梁宸。按理說這種大恩重逾山,認人當乾爹都使得,但奇怪的是,這兩人後來就沒交集了。」
同在南礦小兩百年,關係疏遠如普通同僚,甚至交接靈礦時的簽章記錄顯示,十大駐礦主管中,呂承意與梁宸交接的次數最少。他倆像刻意避嫌。
「如果安陽真有問題,這一趟可能就兇險了,」龐戩道,「這麼著,你找個藉口,跟我留在礦上……」
奚平一聽就不幹了,心說那我不白來了嗎?
「險中求富貴,沒準還能摸到對方老底呢。」奚平道,「師兄,茲事體大,你手下人間行走們基本都是大家出身,身份背景盤根錯節。如果安陽殿下都有問題,你說你現在信得過誰?」
龐戩:「……」
他確實沒人可以用。
「還得靠我吧。」奚平舔了舔嘴唇,「放心師兄,沒人知道我是天生靈骨,就算聽說我拜入飛瓊峰,我剛入門沒幾天,他們也不會把我當回事的。實在不行我還能出賣色相,這點比你強,你承認吧?」
龐戩:「臭美什麼,小白臉。」
他皺著眉忖度再三,實在也沒別的辦法。
「如果這裡面真有安陽的事,我想不通她圖什麼。大宛就是她們家的,她失心瘋了麼,夥同別人偷自己東西……」龐戩又皺眉道,「咱們已經知道,這夥『家賊』通的是南蜀。」
奚平反應很快:「他們要有什麼事找外援,肯定要借用南蜀的力量。」
「南蜀好說,你都禍害過他們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龐戩擺擺手,「我要提醒你,小心楚國和北歷——尤其楚人,那天靈獸池邊就有他們攪合。」
奚平對家國天下事一竅不通,茫然地「啊」了一聲:「為什麼?」
「因為南蜀與我國不接壤,你個不學無術的東西!」龐戩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恨鐵不成鋼道,「雖然凌雲那幫馴獸的也不見得是什麼好貨,但他們肯定不希望看到我大宛國內動亂。如今闔已成『百亂之地』,蜀國國力對上楚國項氏沒有任何勝算——路上給我好好讀點書吧,少爺!兩百年內的歷史起碼知道一下吧?」
「唉……」
奚平想起「讀書」倆字,就跟中了詛咒似的,全身的懶筋一抽一抽的疼。他死狗似的在欄杆上賴了半天,見大海全是水,實在沒什麼好看的,船上的邪祟們這會兒也消停了,只好無所事事地遊蕩回屋,拿出龐戩給他的《西行散記》。
一翻芥子,他頓了頓——芥子裡有一堆東西。
點心、特製的胭脂、小玩意……那是安陽長公主讓他帶回去給崔夫人的。
東西他都很小人之心地檢查過了,沒問題。甚至奚平大略一掃,胭脂的顏色都是他母親平時偏好的。因他隨口提了一句荷花酥,周晴讓人在思北樓給他包了好幾大盒。
臨走時,那位殿下還特意拉住他囑咐說:「你林師兄要鞏固修為,沒有大事不會輕易出面,路上都聽你呂師兄的就行,他跑了一輩子靈石押送了,什麼都知道。」
奚平嘆了口氣,周晴不是胡說,她年輕時應該確實和崔夫人有交情。讓他「都聽呂師兄」的,是因為她以為呂承意是自己人。
她還自以為在這條殺人船上,給他指點了一個安全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