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龐戩的臉色更沉了些,「靈石上常常有雜質,石雪也並不是均勻分佈的,倘若只是清點重量,很容易有誤差。為防靈礦上發生監守自盜的事,計數靈石開採量是按湧動的靈氣情況來的——靈礦靈氣活躍程度與靈石出礦量嚴絲合縫,做不了假,少一塊下等碧章都查得到……只有一種情況除外。」
奚平預感到了他要說什麼。
龐戩道:「礦難。」
礦難時,礦區坍塌,靈氣亂撞,監控會失效。
奚平屏住呼吸:「礦難多發嗎?」
龐戩嘴角一扯,露出一個未成形的冷笑:「隔三差五。」
靈礦不比其他地方,除了那堪比玄隱內門的大陣以外,礦上不能放別的法陣,連銘文也必須慎之又慎。對礦工來說,防護措施其實還不如鍍月金熔金爐旁的廠工——假如廠子捨得開法陣的話。
礦工們沒經歷過場礦難,都不配叫「老礦工」。他們只能隨身攜帶各種護身符咒,在小礦難發生的時候儘可能地苟住……遇到大災時聽天由命。
饒是這樣,每年還是有大批勞力做夢都想南下開礦,遴選之嚴堪比武試。礦工錢多,加上石雪補貼家用,幹上幾年就能買房置地。哪怕運氣不好死在礦難裡,妻兒老小以後都有靠……何況百亂之地,大宛礦工也算「上等人」了。哪怕拿著一樣的薪俸,在坊間聽人吆五喝六,怎麼比得上在礦上端著麵碗唏噓百亂民有尊嚴呢?
可是這麼看,那些隔三差五的礦難有幾回是天災,幾回是人為呢?
窗外傳來船員的吆喝聲,換防船要離開楚國驛站了。
第45章 魍魎鄉(八)
蒸汽船甕聲甕氣地長嘆一聲,龐戩回過神來,壓下紛亂的心緒,對奚平擺擺手:「此事我會稟明仙門,你不要管了,你師父叫你來是幫我查邪祟餘孽的。」
奚平立刻道:「師兄,所以你覺得勾結蜀人的不是邪祟?」
龐戩:「……」
不好,一跑神嘴瓢了。
帶孩子不可怕,他挺喜歡年輕人的,熊點其實也沒事,畢竟他自己也不嚴肅。
可就這種,一句話沒仔細斟酌就得讓他抓住的漏洞的崽子真是太討厭了!奚士庸這種貨就適合跟啞巴過。
「你……」龐戩啞然良久,無奈道,「不該機靈的時候,反應不用那麼快。」
這件事,要按正常的思路捋,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這樣的:自稱太歲的邪祟梁宸表面是駐礦管事,實為國賊,多年來不但行邪祟之事,還人為製造礦難,勾結外國暗度陳倉。八年前梁宸因故離開南礦閉關,將他一位心腹——身份未知的「無常一」留在了礦上,此人繼續吃裡扒外,秘密將靈石傳送到南蜀駐地地宮。
以上因果獸都能作證。
這樣一來,只要抓住以無常一為首的邪祟餘孽,這樁橫跨數百年之久、駭人聽聞的靈石盜竊案就水落石出了。到時候該誅的邪、該除的惡一目瞭然,對數百年來飄在南礦上的礦難亡魂自有交代。
可是顯然,龐戩不準備接受這個「合理解釋」。
「我懂,長期挪用那麼大筆的靈石,人為製造礦難,一直無人深究,不可能是一小撮邪祟能辦到的,要真那樣,金平都該改朝換代了。」奚平飛快地說道,「再者我看那些邪祟大多窮酸得很,吸納新信徒只給一些青礦末子吃,弄得手下修士一個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姓梁的邪祟如果有本事弄來這麼多靈石,還用跟那些泥腿子混?」
龐戩沉下臉來,喝住他:「你懂個屁,別瞎說。」
奚平又說道:「最奇怪的是昨天夜裡,駐礦辦的人居然冒充邪祟去探南蜀駐地,簡直匪夷所思,說出去邪祟自己都不敢信。如果盜靈石的事真是幾個邪祟內奸乾的,駐礦辦大可以把人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