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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頁

鴛鴦劍陣那幾乎照亮了南闔半島的劍光下,奚平眼裡都是倉皇著仰望天空的人。

北歷駐礦使、陸吾、夾縫求生的民間修士、凡人、百亂民。

無數的人。

他無處退,不能死。

「喀拉」一聲,奚平錯位的脊樑骨合回到原處,撐起千瘡百孔的皮囊。

照庭……

牙關這種不太重要的部位,一向是最後才補齊的,奚平還沒顧上修復,因此他說不出話,只是將手伸向掉落在不遠處的補天劍。

靈臺上的碎片與劍身彼此應和,那一剎那,照庭這種他拿起來都覺得吃力卡手的蟬蛻神劍,應了他的心念,徑直飛到他那隻剩三根手指的手心裡。

靈臺中的照庭殘片裡傳來他師父的聲音,說了句什麼,奚平甚至沒有分神去聽。

師父當年傳劍的時候曾經調侃:給逆徒護法太累,為師大氣都不敢出,稍微有點動靜,那不爭氣的東西就得張望張望。

奚平一直不服——他靈感本來就是主要附著在聽力上的,又不聾,有動靜怎麼會聽不見。

而今,他終於明白了「充耳不聞」與「物我兩忘」是什麼意思。

劍光大熾,支修存在他經脈裡的第二劍從一雙十指不全的手裡呼嘯著飛了出去,當頭迎上了鴛鴦劍陣。

補天劍在他手裡打了折扣,所幸鴛鴦劍陣也被當年瀾滄掌門封了兩百年,如今沒有蟬蛻高手做主心骨,顯得古老而遲鈍。

往生靈鯢的迷霧被劍風盪開一點,南海上,楊婉晃了晃,眼神清明瞭一瞬,一眼看見了廣安君,她七竅流出血來。

鴛鴦劍陣瞬間凝滯。

可與此同時,奚平也像風雨中沙灘上的沙堡,接連打出兩道蟬蛻劍,他整個人幾乎在劍光裡化成了灰。

王格羅寶慢吞吞地擦著自己的馭獸笛,高高低低地試著音。

秋殺見到銀月輪,就呆若木雞地赴死了,當年南海上,眾人一見九龍鼎四散奔逃,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劍指鎮山神器的升靈。

真令人感佩,可惜沒用。

侍劍奴被困,整個南闔半島上沒有伴生木,支修就算立刻趕到宛闔邊境,也來不及給他弟子收屍。

蚍蜉撼樹一樣的勇氣啊。

此時楊婉彷彿陷在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裡,被困在靈臺中,一舉一動都不由自主。

廣安君的屍體懸掛在她瞳孔深處,她盯著那一動不動的人,一線微弱的神識瘋狂地在靈臺上掙扎,靈臺上的道心被她自己撕扯出了裂痕。

不,我是……

我是……

下一刻,瀾滄靈山無法違逆的意識還是將她淹了過去,楊婉的神識發出悽厲至極的慘叫。

凝滯的鴛鴦劍陣再一次轟鳴著凝聚起劍光,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奚平無論如何來不及再把自己拼起來,使出第三劍。

而就在這時,三團流星般的炮火飛上了天,噹噹正正地撞在了鴛鴦劍陣上。

王格羅寶倏地一抬頭:升靈階!

怎麼回事?

眼下除了太歲,南闔半島上不可能還有第二個升靈!

魏誠響從半空中掉下去,把地跪出了個深坑。

她只是半仙,在鴛鴦劍陣下根本一動也不能動,直到奚平用支修的劍將鴛鴦劍陣擋住。

奚平從飛瓊峰帶來三劍,頭兩劍都偏向於防衛回護,他第二劍給地上所有凝固在劍光下的人爭到了一線喘息餘地。

就趁那一瞬間,魏誠響看見了鴛鴦劍陣。

此時,轉生木通訊斷絕,奚平不知是死是活。陸吾也好、百亂民也好,她一個也聯絡不上。

然而能在百亂之地活下來的,誰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