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村趕緊給他拿來了拖鞋。“怎麼回事啊。”他關心地問。張衎轉頭看著他,因為臉很白,所以眼圈和鼻尖發紅得明顯。血痂被擦去後,眉骨那兒留下一個清晰的傷口。
“我爸爸叫人打我。”張衎說完這句話後,變得有些六神無主。他翻下馬桶板,在上面坐了下來。宋雲村覺得他這狀態不對,把他拉進了房間。
在宋雲村的勸解下,張衎終於開口向他描述了事情經過。宋雲村聽得很震驚,人家說,虎毒不食子,還沒有聽說過老子僱兇打兒子的,要打自己在家打不就完了麼。
“會不會你搞錯了?”他引導張衎往好的方面想。這麼久相處下來,即使張衎不願意承認,他也知道張衎和父親的關係不同一般。他那個對他不算負責任的老子,張衎還是相當看重的。
在一番回憶和講述後,張衎差不多瀕臨崩潰的邊緣了。他固執地說,不會搞錯的,他們說他是工商局的,不會搞錯的。
宋雲村又著急又心疼,伸手用拇指給張衎去擦將落未落的淚滴,被張衎偏頭避過了。然而宋雲村很固執地伸手,堅持要幫張衎擦眼淚。張衎終於哭了起來,是一種毫無預兆的激動,他用手蓋住臉,迅速地哭了起來。
輪到宋雲村沒有方向了,不過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合身抱住了張衎:“這樣的爸爸,我們就不要他了。不要他又怎麼樣,我們已經長大了啊。現在應該是他求著我們來盡孝心。”他拍著張衎的背,就像安慰一個小孩子:“不傷心了啊。”
但是張衎非常傷心,難過得快要死掉了。堰塞湖傾塌的一剎那,從前山村所有平靜的風景都被衝擊得蕩然無存。宋雲村開始絮絮叨叨給他講些事,講自己聽到過的別人家的一些矛盾,試圖讓張衎相信他不是最悲慘的一個。大約十多分鐘後,張衎終於平靜了下來。他很感激宋雲村的耐心,也很清楚他的好意。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對宋雲村懷有強烈的好感和信任,也第一次知道,身邊有這樣一個人的珍貴。
他頭枕在宋雲村的膝蓋腿上,胸前趴著小鑽石,他摸著小鑽石的腦袋,宋雲村摸著他的頭髮。宋雲村還在嘮叨,而且有了跑題的趨勢:“後來我堂妹就一次也沒回來過,十多年都在貴州,一點也不想他爸媽。你說孩子養了這麼久,就因為財產這個多分點,那個少分點,就弄得親情都沒有了……”
張衎突然說:“小鑽石是孤兒呢。”
宋雲村立刻接下了這個話題:“是呀,你看它現在也不是好好的,還是有人來喜歡它,世界上幾隻貓像它這麼開心。”
“宋雲村,”張衎真心實意地說,向上望進宋雲村的眼睛裡:“如果沒有你,我就會去死了。”宋雲村嚇了一跳,抬手在張衎嘴上拍了一下:“什麼死!別把這種話掛在嘴上。”看到張衎認真的神氣,他忽然心生擔憂,覺得不是虛張聲勢。這腦殘兒童還真別把尋死覓活當時髦啊。“我被你弄得這麼醜我都還沒想死呢。”
哭過這一場之後,張衎就好像突然看開了。父親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漸漸模糊。他知道以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關係了。他的生命在二十五歲的這一天,不得不翻篇了,翻過這不知所謂的前章。
作者有話要說:
☆、更好的人
新年的時候,宋雲村傷後第一次去看了父母。他父母被他嚇壞了,又慶幸還好沒危及生命落下殘疾,張羅著要通知他妻子,又要求他搬回來住。宋雲村好不容易從父母家退出來,張衎在外面等他,用圍巾把他的大半個腦袋包上,不要嚇到路人。然後他們開車去看了賀歲檔的電影。
宋雲村很高興,時隔這麼久,第一次有了正經的外出娛樂。雖然這部喜劇電影並不是很好笑,但是他還是覺得很滿意,過年歡騰的氣氛感染了他,讓他覺得生活和樂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