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震盪,趕緊上前兩手捂住燕朝紅的那截青蔥小指,“人不能亂指啊,你看咱們萍水相逢的……”
“完了。”燕朝紅不等我說完,轉頭衝徐崤明道,“這小姑子真摔傻了,不然把她交給徐夷?”
徐崤明認真想了想,搖頭,“徐夷已經自身難保了。”
“那怎麼辦?啊!”燕朝紅又一驚一乍的,“我記得她身邊還有一個啞子的……那個啞子呢?”燕朝紅回過頭來問我。
“什麼啞子?”我擺擺手,“查無此人。”
夜半閒話
徐夷家的屋頂,燕朝紅向我講了一些這人的風光舊事。
以前這個徐夷很了不得,本姓王,青城人士,茶農出身。
十一年前,也就是淳化四年,徐夷說了一句話:“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這句話可不得了,這句話背後的涵義,是聚眾招兵、叛亂起義。
話說起義規模不算小,震動了東京汴梁,革去了成都府,朝廷派兵鎮壓,徐夷作為發起人、起義軍的靈魂人物,當年臘月,被西川都巡檢一箭射中了腦門,這樣射都射不死,反倒叫他回光反照,跳起來把西川都巡檢給砍死了。
後來徐夷失蹤,再出現時,改頭換面,成了當世神醫“惜命如金”大夫的後繼傳人。
其實他的再登場、名聲遠播,都給他自己帶來了不可預估的風險。當年起義軍在他失蹤後由他妻舅李順帶領,依然與朝廷誓死周旋,然而民不與官鬥,那場逾時三年,橫跨四川一個省的農民起義,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但是餘黨不盡,剿匪不完,若是徐夷真正的身份走露,誰都不敢保證,會引起朝野、甚至江湖怎樣的軒然大~波。
我聽得一愣一愣,燕朝紅又說,幾日之前,徐夷的髮妻死了,徐夷不堪打擊,心神俱耗,命在旦夕。燕朝紅是巴不得徐夷趕緊死,只要不是因為杏黃旗令死的,他落得一身清閒、光榮引退。
這人怎麼這麼沒良知的!一旁明明搖頭苦嘆——我現在順帶也弄清了明明的身份,明明的義父是燕朝紅他爹山寨裡的管家,明明就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了下人。燕朝紅面前,一口一個“公子”叫著,這次跟燕朝紅出來辦事,明明一則給燕朝紅擦屁股,二則看著他們梁山寨最寶貝的燕公子,可別惹了什麼江湖忌諱,讓人給宰了。
徐夷家屋頂被燕朝紅弄出一個大窟窿,無人收留的小姑子我,跟著一起探頭探腦往裡看。
屋中燈火明豔,一張垂帳床前跪了個小姑娘,“乾爹啊……!”小姑娘大哭,“乾爹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津宛好害怕,你不能不管津宛,乾爹……乾爹……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小娘子哭得好生淒厲。”我一邊看一邊下評價。
明明贊同,“委實可嘆。”
燕朝紅忽然伸手將兩人注意往自己身上引,“有人。”他緊張兮兮道,話沒說完,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後面還跟著一個老頭的喊叫:“莊三公子,您快回去罷,我家娘子交代了不見您,您可別讓小的難做啊!”
被稱“莊三公子”的男人越叫越走,徐夷房前,猛一推門:“徐津宛你給我出來!”
“都來了多少回了。”燕朝紅嘆息,然後又一激靈,“還有人!”
“你們在這裡守著,”燕朝紅回頭陰笑道,“我去會會那極品美人。”
說完人就飛走了,留我與徐崤明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四下無人,圍坐在徐夷家的房屋頂上觀星。
“明明,”我問身邊這個沉默寡言,又明顯把忠厚老實全寫在臉上的男人,“你多大?”
“是!”徐崤明立時低下頭,“青山小姑子,過了下月,我二十有四。”
“跟我差不多。”
“青山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