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來過了嗎……
衣衫上染著那人幽緲的氣息,像場雲霧向她圍攏,莫名生出一股親暱而溫暖的感覺來,她臉上多出赧然的歉意,起身下床,將那碗湯羹一滴不剩地喝完,稍後閒來無事,她推開房門想透透氣,卻瞧見院前的紫藤花架下,靜佇著一抹人影,依舊是那身式樣簡潔的白衣,浸染在月光中,猶如一掬清水,沁涼心扉。
那般看著……總覺得……很孤寂,很孱弱,還有著說不出的淡淡冷意,像遺落的謫仙,身上仍未褪去不食煙火的飄逸漠然。
蘇拾花一愣回神,不禁喚了聲:“阿陰?”
蘭顧陰身形輕微一動,偏過頭,幾縷黑髮隨風而起,恰好拂過那張雪麗容華,一片傾城美色。
半明半暗間,他鳳眸眯了眯,暗邃波光流轉,更添幾許迷離妖魅。
蘇拾花連忙奔回房,取出那件外衣,又匆匆趕回來,語氣略帶責怪:“風怪大的,怎麼又一個人出來吹風?”
蘭顧陰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給自己披上外衣,整個人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末了,她還動作體貼地給他繫著襟前繩絛。
蘇拾花嘟囔著嘴:“你說說,要是再為此害了病怎麼辦?”
他目不斜視,面前的蓮白小臉就好似絕世瑰寶,將他深深吸引著。
那話音甫落,他便問:“你生氣了?”
生氣?蘇拾花搖頭:“我是擔心啊,你身子本來就不好,為什麼還非要半夜裡跑出來。”
她這樣坦然地說出擔心他,蘭顧陰心臟無預警地疾跳兩下,既像狂喜,又像難以言喻的激動,直愣愣瞅著她,衝動欲出,很想將她一把抱進懷裡,但面前人卻繞開他,往院前望去,嘴裡好奇地嘀咕:“剛剛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眼尾餘光斜著睨去,樹上的那群烏鴉,已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算那傢伙識趣……
蘇拾花自然瞧不出個所以然,隨即想到他出來發呆,以及那瘦如薄紙的孤寂背影,心底霎時一涼,恐怕,恐怕他是在想家吧,一個人生活久了,難免會憶起傷心往事的……
蘭顧陰一低頭,就掉進她一雙水瀅瀅的眸子裡,衝著他眨也不眨,溪水潺潺,夾雜著同情與憐惜,難過得簡直快哭出來。
這丫頭,又胡思亂想什麼呢。
果然,她問:“阿陰,你以後都不去找你的家人了嗎?”
蘭顧陰暗自一嘆,抬首面對她時,深邃的眼神已是要多憂鬱,有多憂鬱:“找了又有何用,反正我只會成為他們的累贅。”聲音輕飄飄的,有點喘不上氣的虛弱乏力。
蘇拾花心疼,也為他焦急:“但你們總歸是一家人,難道他們真就如此狠心,丟下你不管不顧了嗎?”
她青絲如泉瀑披散著,好香,帶著花蜜一般的甜,有意無意地,加深了呼吸……
他沉默不語,蘇拾花當他正黯然神傷,講話也變得吞吐:“這些年,你的親人……就一點訊息都沒有?”
他搖搖頭:“沒有,如今我連他們置身何處都不知道,他們若想起我,或許……會回來看看吧……”尾音淒涼,分明已成一種奢望。
蘇拾花忽然有點難過,與他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心裡對他,竟漸漸蘊存了一份不捨的情感,大概因為他們是同樣的孤單,同樣的無依無靠吧,而他,比她還要脆弱許多,讓她不僅僅把他當做單純的朋友,更像在照顧親人一樣,不由自主想對他好,想為他做許多力所能及的事。
那將來呢?
她兀自傷感起來,一向清亮的眸,覆上黯淡的朦意,也許只想嘆息,卻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你這個樣子,以後我要是走了,該怎麼辦才好……”
頭頂恍如炸開個響雷,蘭顧陰臉色迅速一變,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