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了屋,宋掌櫃卻不說話,皺著眉頭彷彿有什麼心事。琸雲見狀,與賀均平對視一眼,俱沒有作聲,只安安靜靜地侯在一旁等他開口。沉默時七嬸沏了茶送過來,琸雲接過托盤給他們倆各倒了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不急不慢地品著。
等了半天,琸雲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問:“宋大哥可是遇著什麼為難的事了?”眼看著他就要成親了,有什麼事能把素來鎮定沉穩的宋掌櫃為難成這樣?莫非韓家要悔婚?或是他要悔婚?琸雲正胡思亂想著,宋掌櫃終於開了口,聲音很低,甚至帶了微微的沙啞。
“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們說起過我以前的事。”
“來了!”琸雲與賀均平對視一眼,心中俱道:這架勢竟與宋掌櫃的過去有關?
“其實我不姓宋。”宋掌櫃緩緩道,他說話時臉上一片黯然,琸雲從來見過他臉上露出這種神色,從五年前第一次遇到宋掌櫃起,他就一直淡定冷靜得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琸雲甚至以為,可能他天生就比別人要冷靜些。直到現在,看著他略帶悲傷的臉,琸雲才知道,原來他其實也是個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尋常人該有的情懷。
“我本是長沙人,家父姓柯,乃是長沙的藥商,家中頗有些資產。到我十六歲的時候,家父因病故去,因我母親是繼室,兩個兄長素來不喜我,便勾結族人將我們母子倆趕出府去。家母氣極,竟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離世。我變賣母親的嫁妝來到益州,買了個小院子,又開了同安堂勉強維持生活。之後,便遇著了你們。”
宋掌櫃說起這些舊事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故事,但琸雲與賀均平分明從他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悲傷,他們能想象得到十六歲的少年人被趕出家門後是怎麼樣的絕望和艱難。
琸雲忽然很慶幸她們在那個時候的遇見,無論是宋掌櫃還是賀均平,抑或是她、柱子大哥,或是小橋他們兄弟四個,他們的相遇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雖然宋掌櫃還是繼續做他上輩子的大商人,賀均平也許將來也還是賀大將軍,可是,在過去的五年裡,他們並不曾孤獨,他們相互扶持地走過了這麼久,回憶起來的時候,那五年不是漫長寒冷的冬夜,而是相濡以沫的溫暖明媚的春日。
賀均平的眼睛裡也露出懷念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琸雲一眼,忽然想伸手握住她。心裡頭還在猶豫不決,手卻已經伸了過去,琸雲怔住,轉過頭看他,似乎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掙開,嘴角動了動,彷彿嘟囔句什麼話,最後終於還是沒有動。
賀均平大概猜到了什麼,小聲問:“是柯家的人找過來了?”
宋掌櫃微微頷首,“沒到益州,不曉得是從哪裡聽說我當年去了武梁縣,便去了那邊找人,正巧遇著同安堂的舊夥計,覺得彷彿是在找我,便把人給穩住了。這些年來我改名換姓,他們一時也沒找到線索。可也說不準哪天真尋了來。”
琸雲與宋掌櫃識得五六年,自然曉得他的性子,他外表看來清冷,其實心中自有一把尺,誰對他好,他便投桃報李,誰對他使心眼兒,他也照樣報復回去。從那兩個兄長把他趕出柯家大門起,宋掌櫃心裡恐怕早已與他們一刀兩斷,更何況,他們中間還橫亙著宋母的一條人命,宋掌櫃自然容不得他們。
賀均平皺著眉頭又問:“好端端的,他們如何會想起來尋你?”
宋掌櫃冷笑,“還能怎麼著,這些年來長沙連年戰亂,生意做不下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便舉家逃了出來。聽人說我在外頭賺了不少錢,便要過來投奔。”
琸雲與賀均平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嘲諷之色,又齊齊問:“依宋大哥之見,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宋掌櫃沉默了許久,方才冷冷道:“隨你們便,只消不要來益州就好。”
琸雲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