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醫如做人,步步需謹慎。
那是她在昏暗的治療室裡冥思苦想著陳爍曾經對她說過的話,然後高高興興地總結出來的濃縮版。
那是在某個黃昏時候,說這話的人站在她寫報告的書桌前不經意地拿起那幾張草稿,然後似笑非笑念出來的標題。
那是她的標題。
她的年終總結。
她在嘴邊心裡重複過無數遍的十個字。
餘田田看著眾人以欣羨的目光看著這一欄的優秀工作報告,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今年醫院會讓這些幸運兒去什麼地方旅遊療養。
“我猜是張家界,去年好像聽主任說起過,領導比較中意那裡。”
“大冬天的這麼冷,跑張家界那荒山野嶺去幹什麼?我看肯定是西嶺雪山啦,滑滑雪、泡泡溫泉,這才叫享受。”
……
餘田田聽不太真切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她的的確確覺得很冷。
已經是隆冬了,一年中最冷的季節,她就算站在人群裡,也覺得冷。
第17章
第十七章
餘田田站在整潔乾淨的辦公室裡,沒有心思去看被佈置得十分精緻又具有女人味的辦公桌,也沒有去看滿牆的個人榮譽獎狀或者十佳工作團隊,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桌後的張佳慧。
張佳慧是她的頂頭上司,也是護士長。
年過三十五,但保養得很好,已經生了兩個孩子的張佳慧化著精緻的妝容,看上去還不到三十。
她也沒有料到這一次的年終總結竟然會被張貼出來,面對得獎總結的真正主人,難免有幾分心虛。
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用悅耳動聽的聲音說:“小魚啊,不好意思,其實我……”
說到這裡,她躊躇了。
片刻之後,她嘆口氣,“對不起,我不應該搶你的名額,但是我家兩個孩子一直嚷著想去滑雪。你也知道現在養孩子有多不容易,更別提我還一養就養了倆。哥哥在讀貴族小學,妹妹在讀私立幼兒園,這開銷實在是讓我吃不消。”
餘田田沒吭聲。
張佳慧滿面愁容地說:“我也不想做這種缺德又卑鄙的事情,可是孩子纏得緊,我作為一個母親又實在不能罔顧他們的心願,所以我……所以我看到你的報告寫得那麼出色……”
她說得很誠摯,道歉的意味也很濃。
餘田田還是沒有說話。
張佳慧看了看她,垂頭喪氣地說:“你要是覺得心裡有氣,可以去告訴領導,我……大不了我告訴孩子今年去不了,明年……哎,以後有機會再帶他們去滑雪吧。”
她靠在椅子上,神情沮喪地低下了頭,因為眉頭微蹙,眼角終於顯露出一絲魚尾紋來。
餘田田抬頭看了看她,最終低聲說:“算了,我不會去跟領導說的。”
張佳慧驀地抬起頭來看著她,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喜悅神情。
餘田田離開辦公室前,還是直視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說:“護士長,同情並不是每次都有用的,也不是誰應該給誰的。你竊取了他人的勞動成果,只需要改一改名字就行了,可是你沒有想過別人為了完成這樣一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投入了多少精力。”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多說無益,反正那份總結現在也已經不是她的了。
餘田田轉身走了,心情低落得好像外面的天色,灰濛濛一片,陰冷的風肆意凌虐路人。
但她並沒有看見,在她離開以後,張佳慧忽然就沒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反而笑了起來,打電話報喜去了。
“喂,老公啊,在幹嗎?告訴你個好訊息,這個月月底年休,我得了免費去西嶺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