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按住胃去壓制它反潮的慾望,這時方潔的嘔吐停止了,她擰開水龍頭用力衝著自己的臉,還有嘴,然後再滿臉嚴肅地看著那些傾斜而下的水衝開池子裡嘔吐物的殘留。片刻離開水池走出了廚房,而龍頭裡的水還在繼續朝下流著,我走過去把它重新擰上。回頭再看,方潔已經從外面又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張紙,她的臉色看上去比紙頭還白。
她走到廚房那張小小的餐桌邊坐下,將紙攤開放了上去。似乎要寫什麼,幾步走到她邊上,雖然明知道她看不見我,我還是有意識放輕了步子。
正想看看她在寫些什麼,眼角瞥見那隻花貓又笑了,不是我的錯覺。它肆無忌憚地竄到桌子上,跳在方潔的跟前,而方潔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在那張桌子上蹦跳了好一會兒,直到我站在方潔身後伸手朝它揮了一把,它才跳開了,跑到廚房門口回頭挑釁地看了看我我沒去理它,因為我剛好看到了那張紙上幾個很顯眼的黑體大字:離婚協議。
方潔手裡的筆壓在那個簽名欄已經很長時間了,從我走到她身邊,到把那張協議上的字看完,協議上的簽名檔上依然什麼字都沒有填。她看著那個空格發著呆,嘴角邊全是牛奶和水漬。
“鈴!”就在這時桌角那隻手機突然歡快地響了起來,我和她都不約而同驚蟄似一個激靈。半天見她顫抖著手指接起了手機,可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只是安靜地聽著。
手機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道:“喂?喂?林默?喂?”
持續了一小會兒,聲音停了,對方結束通話了手機。而她把手機放到一邊終於在那張紙上籤了兩個字:方潔。
她的字真好看,和她人一樣精緻好看。小心把字吹乾後疊了起來,她站起身走出廚房,步子輕得像只幽靈。我跟著她一路走進客廳,看她把那份協議壓在了沙發的茶几上。片刻又抽出來展開,再把它壓了回去。不到一會兒又抽出來疊好,然後再壓回去……這麼反覆幾次,最終她也倦了,把那份已經變得有些皺的協議揉成一團朝地上一丟,轉身上了樓。
我一直等她的腳步聲消失在二樓某個房間,才走到她剛才待的地方坐了下來,她剛才坐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體溫。面前就擺著那份離婚協議,它沒有消失,像真的般存在著,可是我不敢去碰它,生怕一碰它就會消失,或者把我捲到什麼更加難以逃脫的空間。我只能靠在沙發上看著它,在牆上那隻永遠指著下午四點的鐘輕快的滴答聲裡,用口水平復著胃裡開始燒灼起來的混亂。
聽見雨聲,一度我以為這房子恢復正常了,從沙發上驚跳起來才發現那不過是我的夢我居然在飢餓和客廳死一般的沉寂裡又一次睡著了,這次不知睡了有多久。
抬頭聞見空氣裡一股淡淡香菸的味道,我看到方潔在我邊上坐著,懷裡抱著她的貓。不遠的地方站著林默,他看上去像剛從外面回來,筆挺妥帖的西裝,打理得整齊乾淨的頭髮。
他在一口口吸著煙,頻率很快,一邊低頭看著他妻子在貓背上一下一下擼著。
兩人誰都沒說話,空氣安靜得像座墳墓。
我小心坐直了身體,一邊打量著他們,不知道這座房子接著又想讓我看到些什麼。
“你叫我回來就是為了這個。”片刻聽見林默開口。吸完了最後一口煙,他低頭把菸頭掐滅。
方潔沒有回答。我發覺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像是在哭,可是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
“你知道我有多忙嗎,小潔。”林默又道,口氣有點微微的不滿。
方潔的頭垂得更低,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她把貓碰到自己胸口前“傑傑死了……”半晌低聲道,身子一搖一搖,好象在哄著孩子睡覺:“林默,傑傑死了……”
林默臉色沉了沉,以他所認為的別人感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