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些最沒有追求的水手和浪人藩士們,也就只能在碼頭的酒樓賭坊內揮霍一下他們的隨身錢財打發一下時光了。
漢人中的海商,這時節做的事情大抵也是相若彷彿的,和出門在外的倭人所不同之處,無非也就是這些漢人海商可以和家人一起享受天倫之樂罷了。
總之一句話這個季節,沒有人出遠海。傳統中式硬質竹篾編制出來的硬帆雖然有一定的逆風角航行的能耐,不過配合這個時代落後的帆桁索具槽船裝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要想駕著海船在九月份前往高麗或者日本確實殊為不易正如吳越大海商蔣袞的經驗,往返日本的最好時節是冬夏兩季,往返閩廣近海的良機才是春秋,時序不當的話,只會事倍功半。
除了日本和高麗之外,吳越之地的海外貿易伙伴又不多,閩廣等地因為戰爭和如今和吳越的貿易往來減少,所以這個時令自然沒什麼人無利起早費那個事兒了。
當然,既然說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麼就說明意外還是客觀存在的。
一艘外觀披練簡潔的帆船在碎浪輕風的海面上輕盈地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形,如同游魚一樣靈活地走著鈍角z型航線。兩根桅杆的桅頂和前後飛上寥寥幾個支點,撐起了三四張約摸幾十平米的上緣斜縱帆。在水手的操作下,斜輕易地左右調動,最大程度地配合著船隻搶側風的姿態。
帆,依然是中式的硬帆,但是形狀卻有些不倫不類,至於上面的操帆桁索,如果有南漢國之地跑船走海的行家看見的話,說不定會一眼看穿那不是黑衣大食國人的船上常用的操帆桁索麼?連那船體,雖然大體上看還是福船,但是又有了些黑衣大食海船的特徵,比如這些船的船頭,就是如同大食船那樣呈尖頭劈水的形狀,而不是傳統福船慣有的梯形船頭。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雖然只是一個減小航行阻力、強化轉向效能的的小小改動,但是要做到這一點,至少說明造船的船家在船板木材的彎制能力上又有了明顯的提高。
那艘怪船的船尾,站著一個躊躇滿志的束髮少年,手持羅盤看著腳下快船拖出的浪跡,心中思緒萬千。雖然年紀還小,但因氣度略顯雍容,身材也因為營養好,相較於同時代的窮苦人家孩子來看要大一些。不明就裡的人遠遠看去,便是覺得他有十二三歲年紀也是不甚突兀的。
這少年,自然便是我們的主角、吳越王世子錢惟昱了。來到這個世界後,有意識地科學鍛鍊和營養搭配,讓他的健康狀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體格生長也快了不少。
此刻他腳下那艘中西合璧的船舶,其航行原理或許有些靠攏後世清朝開關之時的遠東近海“老閘船”,但是船體外觀又有些阿拉伯縱帆船的影子,明顯是一種倉促之間中西合璧的產物。它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但是,錢惟昱實在是迫切需要這種東西!因為根據四伯父錢仁俊和父王那裡送來的訊息,福州的降將李仁達已經越來越蠢蠢欲動了,留給他應對的時間不多。
……
明州港漸行漸近,坐船帆蓬逐漸收起,隨後靠著划槳和撐篙、舵輪的配合逐漸減速、靠岸。錢惟昱收起羅盤遞給侍立的心腹顧長風收起來,一邊踱到船頭欣賞著千帆萬木盡皆靠岸的壯闊景象。這時節,還真的只有自己的大船可以出海,看來自己的新船真的是很成功。
沒有依靠任何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先進科技,僅僅是靠著和本土的造船高手匠人切磋指點、開拓他們的思路,順帶了引進阿拉伯人的造船術優越之處相互印證洋為中用,就能在幾個月里弄出合用的海船來,錢惟昱心中一股豪情莫名頓生。一時興起,他抽出腰間那把蔣袞數月前送給自己的倭刀,對著面前的獵獵海風把玩起來。
“昆夷道遠不復通,世傳切玉誰能窮。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