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崇琰與顧璟也已經來到船艙外。
他們站在渡船最高處,遙遙望著遠處那逐漸顯出輪廓的落河學府。
先是掩映在繚繞雲霧間的落河九峰。
主管整座學府的主峰九天峰,承襲自劍宗時期的劍修分支照影峰,專修道法的望道峰,精通醫術的杏林谷,神秘莫測的南島靈族修行地神途林。
還有學府藏書閣所在無字峰,藏有萬般法器飛劍的萬器峰,以及學府禁地隱峰。
諸峰四周雲霧盡散,向這群透過重重考核,得以成為學府生的年輕修道者展露真容。
九天峰道殿洞府皆為巍峨宮室,屋宇連成一片,飛簷翹角大氣磅礴,有飄渺仙樂演奏不停。
照影峰劍光凜然,森然劍氣縱橫雲間,引山河共振。望道峰、神途林、杏林谷各有道法衍化,大道三千盡在其間。
其餘無字峰、萬器峰、隱峰卻是驚鴻一現,很快便再度隱入雲霧中,只留下一道模模糊糊輪廓。
各峰所展露氣象皆不相同,卻又彼此氣脈相連,極為融洽,便如同百家爭鳴,和而不同,各有千秋。
蕭重琰想起先前裴宣所言「有教無類」,會心而笑,不由自主望向落河盡頭的那座孤峰。
先前渡船入學府,落河九峰有八峰散開迷霧,卻有一峰始終隱於迷霧後,不曾真正現於世間。
這一座峰就在落河盡頭,名喚流雲峰,而它還有一個更為人所熟知的名字,叫做流雲巔。
那是如今落河學府的禁地,景珩仙尊的洞府。
也是蕭重琰上一世自小長大,修道百載,卻最終身死道消之地。
只是蕭崇琰遙遙看過一眼,心下卻頓生疑惑。
流雲巔四季如春,無論歲月如何流轉不息,理當始終春意融融,可為何今日望去,整座山峰卻如覆寒冰,蕭條枯寂,不見半點春色?
「哐——哐——」
渡船緩緩抬升,終於攀上最後一重雲層,停在落河盡頭的那一汪碧湖邊。
蕭崇琰暫時放下心底困惑,去看那紅日下的碧湖光景。
碧湖邊是落河學府的河畔廣場,正前方有一青色巨石聳立,上書「河畔」二字,那字跡也極為眼熟,又是來自故人。
落河九峰,河畔廣場,入府渡船,皆是舊時光景,卻已全然不同,一如蕭重琰曾經暢想。
那是不知多少歲月之前,北地魔族仍與人族對立之時,曾經他與景珩互為兩族領袖,每逢大戰過後,卻會心照不宣共飲一杯。
有時是彼此算計,爾虞我詐,有時卻也會真的暫時忘卻彼此立場,痛飲一番,互相問道,推衍天機。
他們說的最多的,便是大道、飛升,與滄瀾天下。
蕭崇琰聽景珩說滄瀾,景珩聽蕭崇琰說大道。
有時蕭崇琰也會提起滄瀾,這座落河學府最初之構思,便是由他首先提出。
「滄瀾大陸為何近萬年從無一人飛升?其一是鬼域在側,每隔數百年便有入侵,無數修道種子還未成長就已隕落;其二便是魔族、人族爭鬥不斷,內耗過甚。」
那是又一次大戰過後,兩人再次不約而同共飲。
酒到酣時,蕭崇琰曼聲開口,聲音雖漫不經心卻銳利至極:「若你我二人可約束兩族不再敵對,引導滄瀾大陸三族融合,共立修道之地,有教無類,三族修道者皆可來此,三千大道各有立身之所,如此方才真正大道可期。」
當時景珩是怎麼說的?
那位人族仙尊白衣勝雪,面色冷清,仰頭痛飲後擲下酒杯,只說了兩個字:「我來。」
這之後才有了他們二人合力促進兩族停戰,又恰逢鬼域入侵,三族並肩而戰,自然而然隔閡漸消,融合之象逐漸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