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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抱一境全無保留的殺意與威壓沉沉壓來,令蕭翊覺得自己彷彿身在無盡的血色煉獄。
頭頂是漫天猩紅,腳下是粘稠的血水,身前身後皆是要取他性命的敵人,在這片天地裡只有無窮無盡的殺戮與死亡。
不知前路,也沒有退路。
而他無法逃離,更無法戰勝這一切。
純粹的境界壓制令蕭翊毫無抵抗地陷入了紅衣魔族的小天地內,在這座小天地內,任憑他如何揮劍,也永遠無法突破源源不斷湧來的敵人。
希望過後,永遠都是更甚的絕望。
蕭翊機械地重複著出劍收劍,已不知自己究竟戰鬥了多久,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彷彿早已死去,只餘下一具軀殼無知無覺地承受著這永無止境的折磨。
在這座血色的小天地內,只有無盡的殺戮與死亡。
而唯一能帶他離開的,只有不遠處那個端坐在屍山血海王座上的紅衣魔族。
對方微笑著看向他,伸出一隻手,指了指王座之下。
低低的暗語在蕭翊耳邊不斷重複,無數不同的聲音來來回回,都要他放棄抵抗,要他就此跪地臣服。
「只要跪下,跪到王座腳下,順服地俯首跪拜在地,就可以活下去。」
「這沒有什麼,所有魔族都是這樣的……只要跪下,就可平步青雲。」
「跪下吧,難道你不想變強嗎?難道你不想活下去,與你的師兄在頂峰相見嗎?跪到他的腳下,奉他為你的主人,從此你就能得到無上的地位與榮光——」
無數聲音匯聚到一起,如同威嚴不可違逆的諭令,於天地間迴蕩不已。
「跪下,跪下吧——」
在這洪亮的聲音間,卻忽然有一道清遠安靜的聲音響起。
「從現在起,你便是我流雲巔的關門弟子。滄瀾天地,你不必跪我,更不用跪天,師父不在意這些,也便不用跪他的遺像了……」
「登大道,便是在逆天,既如此又何必臣服於天?而若天地亦無可畏懼,這世間又有何可懼?」
「問道即是問心,從今往後,若遇事不決,可問問你的心。」
……
……
「問心……」
蕭翊在混混沌沌間不自覺地低低重複著這兩個字,神情有些茫然。
「什麼是問心……」
——是問明心意。
記憶中,有人溫和地開口,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這樣問著。
「你想要這樣做嗎?」
你想要隨我一起走嗎?
你想要學劍嗎?
你想要求取大道嗎?
——你想要跪嗎?
「不——」
蕭翊抗拒地開口,臉色蒼白黯淡,眼中卻漸漸有神采亮起。
——若不跪,便是死,你要跪嗎?
「我不想死……但我不能跪……」
若不跪便死,那便在死前用盡全力出劍——
這就是他的心意!
「嗡嗡!」
不行劍驟然高亢顫鳴不已,雪亮的劍光自劍尖躍出,驀然劃破血色天穹,向那高居王座的男人一往無前而去。
那是捨生忘死的一劍!
血色天地微微一震,竟然在不過九轉境的劍意下產生了輕微的晃動,那道劍意落在王座邊,被那紅衣魔族輕描淡寫夾在指尖。
劍意流轉間,對方的氣息悄然變化。
高居王座之上的魔族感興趣地笑了笑,收起那道劍意,最後看了腳下仍在堅持的蕭翊一眼。
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睛裡,像是灑滿了無比透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