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此時此刻,也確實擁有與魔族一般無二的魔紋。
辯無可辯。
而他也知道,落河劍宗避重就輕的處置,以及言辭含糊的解釋,毫無疑問已經激起了修真界的憤怒。
這般姿態毫無疑問只代表著一個意思。
落河劍宗亦無法擔保蕭翊無罪。
所以蕭翊確實是魔族。
他有罪。
他雖然被關押在這裡,但卻自有渠道得知外界的訊息。
因此蕭翊知道如今落河劍宗究竟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東璜王朝在第一時間與他撇清幹係,下達了絕殺令。
中洲王朝亦發下通緝,且極力要求落河劍宗當眾處死自己。
南島靈族將自己認定為破壞天空城,重傷少祭祀的兇手,亦發出通緝。
一切卻如宗隱曾經所說。
他於人族,已無立足之地。
他知道宗門站在自己一邊,將自己囚於此地,相比懲罰,更是一種保護。
但落河劍宗保不下他。
他也不能心安理得任由落河劍宗再這樣護住自己。
蕭翊此時只是慶幸,幸好師兄入了秘境,此時此刻並不在這裡。
在師兄離開秘境前,他會解決好這一切。
他已經作出了決定。
被束縛在重重鎖鏈與禁制下的白衣劍修忽而掙扎著抬首,看向虛空某一處,微微笑起來。
他說:「蕭翊自請,脫離宗門。」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流雲巔,師兄,乃至落河劍宗,都將被潑上洗不淨的髒水。
只有當他不再是落河劍宗流雲巔的小師叔時,才能破了此局。
離開宗門後,是生是死——
皆由己定。
—
三日後。
千里流雲間,流雲巔依舊春意融融。
只是如今偌大山峰上,卻只有一個年輕的身影在練劍。
起手慢上三分,旋身遞出劍尖,收劍時右腳微擺弧度,手腕下沉,剛好收劍。
還是那套落河劍法。
三遍落河劍法之後,蕭翊停下,然後轉過身,去往那顆瓊樹下。
他熟門熟路地挖出一壇瓊酒,學著師兄仰頭喝下一大口,片刻後嗆咳著放下酒罈,皺了皺眉。
他還是不習慣喝酒。
只是這最後一壇酒,卻是一定要喝的。
蕭翊已經換下了一身落河劍宗的道服,此時穿著他每次下山時都會穿的那件黑色長袍,寬大的袖擺迎風飄蕩,是他偷偷對著師兄模仿了很久才學會的樣子。
九逍劍仍在心湖內溫養,不行劍卻懸在他身旁顫鳴不止,像是不捨,又像是興奮。
蕭翊笑了笑,說道:「去吧,還有時間。」
於是不行劍倏爾便遠去百里之外,先去那後山撩撥了一番猴子,惹來一陣嗷嗷叫喊,又去瓊道兩側繞著靈犀彩蝶好一頓追逐打鬧,沖那白鹿搖了搖劍柄算作離別。
最後,不行劍繞至半山腰竹樓處,在那柱子上狠狠刺上一筆。
整整齊齊的刻痕印在那柱子上,代表著蕭翊在流雲巔度過的每一個十年。
只是不會再有下一個十年了。
「嗡嗡!」
不行劍回到山巔瓊林,在漫天瓊花間來回數次,驚起一陣緋色雲雨。
雲雨過後,一方小巧印章出現在蕭翊手中,他低頭端詳片刻,眼中浮現起溫暖的笑意。
上一次他遠遊時,師兄遙遙相送,便以飛劍擷取一點山間舊意,化作一枚印章相伴自己左右。
這一回亦是遠遊,自然也該有一枚這樣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