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學科學的人,當真理與人情發生衝突時,總是站在真理這一邊。
通常只要坐在辦公桌前,我就會非常專注,像老僧入定。
正因為專注,以致於常被電話鈴聲驚嚇到。
照理說,一個迷糊的人應該不會讓人聯想到專注這種特質,
就像看到白雪公主不會聯想到妓院一樣。
不過我的專注也是有所謂的生理時鐘,只要快到下班時間時,
就會隱約感到一股殺氣,於是自然清醒,準備下班。
按照慣例,我在下班前還會往曹小姐的方向看一眼。
只要看到她起身離開公司,我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公文包,跟著離開。
《亦恕與珂雪》第二章 迷糊(5)
如果我夠幸運能跟她一塊等電梯,她會立刻改變方向,走向洗手間。
我只好一個人坐進電梯,讓鬱悶與我一同下墜。
今天我仍然跟鬱悶一起搭電梯下樓。
從力學的角度而言,電梯上升時,人的體重會增加;
電梯下降時,人的體重會減少。
但在曹小姐不理我的情況下,即使在下降的電梯中,
我仍然覺得自己變沉重。
我漸漸體會到,人的感覺常會超乎物理定律之外。
因此就像電影裡的超人總在公共電話亭換衣服一樣,
我總在電梯內改變思考模式,準備進入寫小說的狀態。
離開電梯,走出公司大樓,右轉約三百公尺,就會到達那家咖啡館。
推開店門,靠落地窗第二桌的桌上仍然擺著“已訂位”的牌子。
我還是坐回老位置,靠牆壁的桌子。
從公文包拿出一張白紙,開始琢磨著亦恕和珂雪的個人特質。
想了一會後,我不自覺地拿起筆,又在白紙上亂畫圓圈。
正當我的思緒進入那群圓圈所構成的漩渦內時,“噹噹”聲又來了。
我將思緒遊離漩渦後,再抬起頭時,
學藝術的女孩已經坐在靠落地窗的第二桌,眼睛看著窗外。
我正猶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時,她轉過頭,開始在桌子上找東西。
她要找的東西似乎不在桌子上,於是又開啟手提袋,翻來翻去。
過了一會,她右手敲一下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將身體後躺,靠在椅背上,視線開始四處遊移。
當她的視線朝向右邊時,剛好跟我四目相對。
我點個頭,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她雖因我的微笑而微笑,臉上表情卻有些茫然,好像根本不認識我。
照理說我們昨天才見過面,她應該認得我才對啊。
於是我也因她的茫然而茫然,像一隻正在思考香蕉在哪裡的猴子。
我的個性是如果感到疑惑的話,看起來就會像只猴子,這是我媽說的。
可能她看到我的反應有些詭異,便開口問:
“我們認識嗎?”
“咻咻。”我回答。
“啊?”
“很多枝箭射來射去。”我又說。
“什麼?”她的表情更茫然了。
我嘆一口氣,只得說:“學科學的人。”
“哦……”她恍然大悟,“你是昨天的那個人!”
“你好厲害,只經過短短一天,你竟然還能認出我來。”
“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是不太會認人。”
她笑了笑,應該是聽出我的話中“竟然”的涵義。
“這不能怪你,我天生長著一副間諜臉。”
“間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