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恕:……
趁著山還沒倒下,他光速把手收回了袖子裡,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對舒甜甜說:「我們下去看看夢花。」
他們倆各懷心思,一個強行偽裝雨神;一個猜測他是廁神,卻要表面裝作他是雨神,以為發現一個他的大秘密,企圖維護他脆弱的心臟。
竟然一時間還是維護住了表面的和諧。
下暴雨也是有用的,至少一場雨下來,整個空氣裡面那濃鬱的花香都被沖得七七八八。
不少被夢花迷惑的人被雨水澆濕,淋了個透心涼,短暫地清醒了一下,都迷茫地看著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百草枯融入了雨水裡,漸漸滲透了下去。
那一片的花海翻湧,暴雨都不曾打折的花骨朵們,竟然緩慢地開始枯萎了,速度並不快,僅僅是開始捲了邊。
籠罩在三聖門上方那黑色翻湧的雲霧,一直延續到了天邊。無數湧動的黑氣,血色的光點朝著道聖的雕像飛來,然後融入其中。
但是在舒甜甜的眼中,伴隨著夢花的微微枯萎,那些源源不斷供給血鳩像的紅點漸漸得變得暗淡、數量開始減少了。
那紅光一暗淡,就像是打破了某種平衡,無數藍色的光點光芒大作,本來被紅色壓制的微弱藍光,一下子變得耀眼了起來。
舒甜甜順著無數藍色光點看去——
那是唯一沒有被黑氣侵襲的地方,在這片黑色的大海里像是一片明亮的燈塔。
是藥峰。
舒甜甜想起了帶她去找札記的藍色小光點,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這些是藥聖殘留在三聖門內的殘念。
她翻開了札記。
果然,札記上出現了一段文字:「我被困住了,花了很多間才逃走,帶著皎皎逃離前,我做了最後的一點努力。」
姬無恕卻說:「這本札記不是這麼看的。」
他修長的手指在手札的紙張上一點,一朵藏在其中的藍色光點就飛了出來,他拉起了舒甜甜說:「跟著光點走。」
舒甜甜被他牽著,朝著手札裡飛出來的藍色光點,無數藍光組成了許多的畫面——
藥神救了鳳女娘親後,從鳳女口中發現了血鳩的秘密,匆匆回來就是為了告訴門內其他人血鳩之事。
誰知道他風塵僕僕歸來,已經晚了。
閉關時山中無日月,渾不知外面已經世事變遷。於是等到出關的時候,他的摯友不認識他了,徒兒莫名換了芯子。若非他前去及時,恐怕連愛人都要魂飛魄散。
他看見了那座巨大的血鳩雕像、看見了宗門內無數人朝著雕像頂禮膜拜。
他已經從夢中知道了邪神之事,他知道道聖想要做什麼了,然而茫然環顧四周,竟眾人皆醉,我獨醒。
藥神本可以走的,他已經碰到了最後的屏障,本可以帶著妻子直接飛升,不必管這人間疾苦、世事翻覆。
可是他猶豫了,站在了這座山頭許久,寫下了那句話:「帶皎皎走之前,我做了最後的一點努力。」
舒甜甜再看向了藥峰。
萬千藍色的光點朝著藥峰紛湧而去,照得黑暗裡,如孤塔獨明。
正在以微薄的星星之光,拼盡全力地驅散黑暗。
她突然間明白,「最後的努力」是什麼了。
藥神不是姬無恕,當時他雖然半步成神,卻還沒有足夠強大的神力,還是個文弱的醫修。
他殺不動道聖、叫不醒痴醉的人,夢花綿綿怒放,人間邪神將成,他做不來太多的事——
所以他撐起了這座延續了二十年的結界。
他選擇了散盡半數修為,構建了這最後的一片淨土,像是黑暗裡的一點光點,在這人間最黑暗的地方,如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