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些人……”程蝶衣有點兒含糊,上次雖然給宮裡唱戲打響了名頭,可這真真正正的大場面他還沒見識過幾場。
“不必擔心,都是些京兒裡的老人物,你理應都見過。”莫斬風笑笑,安撫他。他確實是在冒險,冒一個大險,成則成,敗了,他在這北平定然不好混了。
程蝶衣就覺著男人的話像是跟定魂針,男人衝他笑,他就覺得安神了。這廂忸怩了片刻,也就重新展開了笑顏,道:“墨先生可是想結交些同道,以便隻日後走動?”
“嗯。”莫斬風點了頭,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麼,“聰明。”
程蝶衣在一邊紅了臉,從小到大很少有人誇他,更別說誇他聰明瞭。師父的板子沒少挨,罵他笨的次數也不少。可是這人就像冬日裡的暖陽,跟他站在一起好像什麼都不用想,只要站著就好,僅僅是這樣就會覺出這片人性貧瘠的沙漠裡難得的溫暖。
“讓墨先生笑話了。”這是句客氣話,可是此時此刻從程蝶衣嘴裡說出來,墨斬風總覺得又那麼點兒羞赧的意味,意外的討人喜歡,其實說到底,這人是個和自己一般的傻人,認準了一條路就要順著這條路跑到死,都是瘋魔了的。
“莫要叫我先生了。”莫斬風接了話茬,“墨某就是個做買賣的商人,擔不起‘先生’二字。”什麼擔不起?莫斬風在暗地裡排付自己,明明是像讓那人叫得親切點兒……“叫我名字便好。”
“這……”還沒見過那位爺與戲子稱兄道弟的,程蝶衣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師父教了,跟著大人物說話得小心著,不能失了分寸,可……可這位爺,分明一點兒架子也沒有……
其實也不是真的畏懼什麼權貴只是在程蝶衣的心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真個碰上那些挑釁滋事的人,回了關師傅那裡免不了又是一頓責罵。關師傅可不會想誰對誰錯,生意人的腦子裡都是錢,那兒有其他的什麼。
“好……”程蝶衣如夢方醒,才驚覺自個兒已經答應了,暗自唾棄自己沒分寸。可他抬頭看莫斬風的時候,發覺那人勾著唇,眉毛彎彎的,雖然不夠明顯,可是他分明是笑了。這位……好像……心情很好?
“那麼從今往後就要請程老闆多多關照了!”墨斬風有模有樣地抱起了拳施禮。
程蝶衣看著那人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人……是個很有意思的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吶吶……初次外出,故事開始有模有樣地展開啦……看文的親都冒個泡泡吧,我都不知道我寫的好不好的說……(對手指)
第5章 第四章 花滿樓(1)
別過了墨斬風,已是日落十分,程蝶衣信步走在街上,這是條老街,衚衕口也就這麼大,他記得這條街,這是娘當初帶他走過的。
很小的時候他常常盼望著娘有一天會來接他,盼著盼著也就沒了想頭,只依稀記得那年天寒,記得他娘是個美貌的女人。等他再大一點兒,他才知道,他娘是畫了十字把他簽在這裡了,他的世界就這麼點兒大,除了師哥、關師父就是練戲,再沒有更多的東西了,這輩子也就這麼過了。
街還是街,巷子還是巷子,它們是亙古不變的物什,就和他在臺上唱的一樣,是一成不變的戲碼。出了戲,回了後臺,師兄還是師兄,自己還是自己,再沒有什麼霸王虞姬,也沒有什麼逢場作戲的夫妻。他師哥不記得了,可是他記得很清楚,他清楚地記過他們做了多少場夫妻,他不敢跟他師兄說,只能默默地數著。
想到師哥,程蝶衣驀地心裡一揪,是了,前些日子他師兄手裡寶貝得不得了的茶壺上面描了菊花,他打聽過了,那是……那是窯子裡的女人送出來的,他覺得那像定情。
程蝶衣甩了甩思緒亂飄的頭,發覺自個兒已經站在了大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