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有人來幫自己義務清理房間是該千感謝萬感激的事,但朱楠對方老太太還是有些怨恨,想感激也使不上勁來。
方老太太突然自言自語道:“今天她們竟然都在行政辦談論我,說我整天白天晚上像有忙不完的事。他媽的,一個個都整天不做事,什麼也不知道就瞎說,不就是想我走嗎,我看我走了這些事不累死她們。”抱怨完,她開始自我安慰起來:“別人整天做那麼一點事就拿那麼多錢,我們只能整天摸黑做事當作是鍛鍊學習咯。吃虧是福。”安慰完,她又關心起兩個孩子的前途:“所以你們要好好學習,你看別人,整天混日子,照樣拿高工資。”
方老太太還是比較喜歡說“他媽的”的,但一點兒不文雅的味道也沒有。足以見得,文人嘴裡出來的髒話也是斯文的。
朱楠對“工資”一詞有過敏反應,他鬧來鬧去說穿了就是為幾百塊的工資坐不住。見拿大幾千塊的方老太太一面抱怨別的經理拿比自己拿更高的工資,一面又怕少做了一件事讓出了自己的權利,一面還用“吃虧是福“誘騙著低工資者為之效勞,他直感覺生活充滿了諷刺。
十一點半,房間裡煥然一新,有用的賬單被擺放整齊了,無用的廢紙被撕了個精光,地上用消毒水清洗了一遍。
方姝做完最後一道拖地程式,自我滿足地說道:“看吧,普通標準間一下子升級成高階標準間了,祝你今晚睡得愉快。”
朱楠沒想過還有這麼勤快的大學生,又覺得跟她沒什麼仇,頓時都想把一次謝謝分三十次來謝。
第三十一章
早上九點半,朱楠被幾聲敲門聲吵醒,敲門人是方老太太。
朱楠嫌早,覺得比自己的自然醒來時間早了半個鐘頭,為自己的美夢打抱不平道:“這麼早啊。”
方老太太過慣了“朝七晚十二”的生活,高三學生的作息時間在她眼裡也是小巫見大巫,說道:“都九點半了,快起來,工商局來了幾個客人,去招待一下。”
人一旦被環境逼過來,什麼習性都可以養成。朱楠每天早上十點多起床,晚上十二點多睡覺,這漸漸成了一種習性,他基本上早上不到十點醒不來,晚上不到十二點睡不著。他為了向別人展示自己辛苦的一面,只喜歡公佈睡覺的時間,起床時間便用“看什麼時候醒”帶過。
朱楠的頹廢期過後,漸變成了情緒化期,他一時想開了還能平靜對待方老太太刻意的安排,想不開了便懶得偽裝地陰沉著臉去敷衍了事。方老太太沖在他睡覺的時間去讓他幹招待人的事,他自然想不開,陰沉著臉拿著洗漱用品去刷牙洗頭。
工商局來的是兩個中年男人,來給酒店傳授幾個批文的申報樣式。朱楠對那兩個人沒興趣,對那些批文沒興趣,只求快點離開,按照指教一本正經地將操作進行完便想溜走。
正事辦完,方老太太過來,熱情地將那兩個男人往中餐包房裡引。
朱楠沒跟美食鬧彆扭,也沒跟胃過不去,在酒店混了一年多,還沒嘗過那些名字看了無數次容貌和味道只能靠想象的菜餚,想溜走的心瞬間消散。
推來推去,落到方老太太點菜。朱楠頓時洩了大半口氣,方老太太最大的本事便是花盡可能少的錢儘可能把別人招待得有頭有臉。
朱楠這一年多來的肉全由食堂裡的飯菜貢獻,一個星期見一次魚,一個月見一次肉,一個四星級酒店裡再便宜的菜,對他來說也是山珍海味。他看著桌上旋轉的菜餚,恨不得全佔為己有,把這一年多來虧慶自己的全補回來。
兩個男人跟方老太太談著各自的人生經驗。朱楠覺得沒自己插嘴的份,一心一意的品菜。他的人生經驗,便是為了祖國的未來被送進小學,稀裡糊塗高中畢業,然後為了生存被送進酒店,稀裡糊塗想畢業卻畢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