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說,其實狗也會哭,豬也會哭,狼也會哭,還有很多很多生靈會哭。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生靈哭。
外公後來問習鵲,他為什麼能用沒有詞語的哀歌將白先生觸動,讓它跟著他走。
習鵲說,在人還沒有學會用詞寫字之前,一切生靈的魂魄都是靠情緒溝通的。當人學會遣詞造句咬文嚼字的時候,人跟人之間更加容易溝通了,但跟其他生靈有了隔閡。因此,要想跟其他生靈溝通,便要棄掉那些詞語,返璞歸真。
這其實是他對那個陌生人說的話的理解。
但是習鵲還說,其實白先生不是他帶回馬秀才家裡的。白先生本來就想著要去馬秀才家裡,只是它不能就這樣回去。而他充當了這樣一個因素。
外公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就說:“很多失而復得的東西,其實本來就沒有失去過。真正失去了的東西,是找不回來的。”
他這麼說話,或許是受了那個陌生人的影響。
白先生沒有想過離開,小米的魂沒有想過離開,或許他們都想過要主動回來,但是他們缺少一個契機。
而這個契機是由習鵲提供的。
習鵲的哀歌就像一條無形的線,在夜空中跌宕起伏,揮來舞去。線的一頭在習鵲這裡,另一頭在白先生那裡。習鵲就這樣“牽著”白先生一步一步往馬家老宅走。
習鵲穿過小巷道,跳過小排水溝,繞過大石墩,終於來到了馬家老宅前面。
那個陌生人生怕他斷了,輕聲催促道:“繼續唱,繼續唱。”
半夜有人聽到歌聲越來越近,便亮起燈了湊到窗戶處往外看。
姥爹也是一樣。
他聽到習鵲的歌聲進了村,便批了衣服來看。
“吱呀”一聲,姥爹開啟大門,將外面的月光放了進來。他忍不住輕輕抬起頭,對著月亮深呼吸。那聽不清詞語的哀歌還在耳邊縈繞,讓他的心彷彿裝滿了水一般發脹。他想起好久沒有吸食日光和月光了,便試著吸一吸。
這一吸,他嚐到了月光的苦澀味兒,如苦瓜一般。
他沒有因為嚐到苦味而放棄吸食。他繼續吮吸著,如飢餓的嬰兒一般。
習鵲的歌聲越來越近。
姥爹聽著歌聲,覺得苦味越來越濃。他心中突然清明瞭!月光本是沒有苦味的,是這歌聲裡的苦味侵染了月光,讓月光變苦。
習鵲的歌聲已經到了近前。
姥爹突然睜開眼睛,看到前面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姥爹的眼眶溼潤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溢了出來,如決堤的河,如噴湧的泉。
對面的那個人也眼眶溼潤,而後盈滿淚水。她看著姥爹,就像姥爹看著她一樣。
“你終於回來了……”姥爹心裡想說這句話,可是喉嚨裡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看到對面的人喉嚨聳動,但是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而後,姥爹感覺耳邊的歌聲漸漸隱去了,月光也淡了,遠處如剪紙一般的山和樹融化在更遠的夜幕裡。頭頂上的月亮卻是更加清晰,如一個井口。那井口太高太高,無法企及。在那井口之外,應該是有著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的。
這個世界裡,只剩下了他和那個人。
“小米……”姥爹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了兩個字。
可是這兩個字剛剛說出口,小米就不見了。對面只有一隻白色的貓。
喵嗚……
“原來是你,白先生。”姥爹揉了揉眼睛,剛剛他把白先生看成小米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土地爺1
與此同時,姥爹也看到